杜若头脑一片空白, 不假思索的把他一推,眼里闪出泪花儿来。
“你管我约谁见面哪?你那么有本事,谁要娶我你都能拦了, 你先去办你的正经事!稳住你的亲王帽子, 谁抢得走我!”
李玙目光陡然大盛,亮得耀眼,像蜡烛爆了个灯花儿, 透出一人飞骑踏平万里江山的自信笃定, 摇着头叹息。
“唉, 太不易了,想得二娘这个‘你’字,前前后后花了本王多少功夫。”
李玙起身团团一揖到底, 朗声道。
“二娘子, 从今往后,不要再殿下殿下的喊我了。你之于我, 正如我之于你。这话你眼下不信, 往后总会信的。”
杜若顿时明白又上了他的当, 跌足恨声。
“殿下的肠子曲里拐弯儿足有千千结!那日带妾去骑马想必也别有所图了?”
“正是。”
“……为何?”
李玙摇头晃脑,此刻但凡仙人度化, 给他安条狗尾巴,便好翘到天上去了。
“一来,我主动暴露于怀疑之中, 一旦洗脱, 便会给圣人留下深刻印象。二来,事发后, 我在禁苑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细细查明。我要这些人知道, 如今我身边的女人是你。”
李玙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杜若却不知道他更得意前一条还是后一条。
李玙笑嘻嘻坐回榻上,重又端起汤碗。
“我知道你怕我出事,你又怕阿璘莽撞,牵累我,所以才硬着头皮找他。你是真舍不得我。”
杜若怒道,“舍不得又怎么样?”
李玙摇着一根指头,活像开屏的大孔雀,“我欢喜极了。”
杜若狠狠道,“我舍不得你,你却几次三番骗我。”
“不骗你,你几时才明白自己的心事?”
李玙圈住杜若腰肢,拉她坐在腿上,脸贴着她的脖子,像一对交颈的鸳鸯。
温热鼻息打上来,似海浪,杜若心中一荡,悔意翻上来。李玙故布疑阵吓唬她,是不满于那日她不肯直言相告为何翻转心意。
这个人当真又小气又别扭。
可是,可是……她何必对他不尽不实?
不如从了他去,什么都不顾了吧。
杜若敛着肩膀不作声,一时起身坐到旁边去,李玙也不拦她。
“所以郯王的事,究竟是不是你做的?”
李玙在锅里挑剔的翻翻捡捡,丁点儿亲王的尊贵样子都没有,像小家养出来溺爱至极的熊孩子。
杜若心疼又着急,接过勺子舀出一小碗豆腐与汤汁,小心吹着热。
“马鞍里的刀子哪有那么巧划在人脸上?大哥再无用也是个骑射好手,那伤多半是他亲手划拉的。君王受命于天,是国家的脸面,朝野的定海神针,身体决不能有任何残疾,尤其是面目。大哥下手挺重,右边脸颊深达半寸,虽无性命之忧,相貌是恢复不了了。”
“他……他舍得下这么重的手?”杜若难以置信。
“你想想二哥的下场,大哥就算全身而退了。我把刀子送到他手上,算是给他提个醒,下个台阶儿。不然他平白无故在家摔断腿,要怎么向圣人交代?”
“你,你说,刀子还是你放的?可是郯王也不愿意当储君?”
杜若被他一番话说得稀里糊涂。
李玙并不肯替郯王表态,认真将满满一锅汤羹吃尽,才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
“刀子是我的,阿璘去认了罪,我家里一派歌舞升平。我满京里东市、西市跑了个转,买了几十把番刀,相似者有,一模一样者无。”
“所以呢?”
杜若还是没跟上他的思路。
“所以眼下我自以为必死无疑,快马加鞭冲到大云寺寻我心爱的妾侍,意欲欢愉一夕,慨然赴死。”
他浪荡的声调招得杜若一个冷眼瞪过来。
“那妾这就叫海桐备一把白刃,一条白练,并一壶鸩酒?妾无知,不知道鸩酒何处采买,还请殿下吩咐!”
李玙哈哈一笑,手指顺到她身上。
“所以,就看圣人舍不舍得杀我了。”
杜若才放松的神经重又绷紧,一时闹不清这是逗弄还是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