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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漠帆来重,一(2 / 2)

李隆基也不多言,背对三人仰脸吹了会儿冷风,背上洁白的羽毛微微颤抖,他似一只夜渡寒塘的仙鹤,独立水边翩然欲飞。

过了许久,他才侧过头看向张九龄。

“力士请子寿回来的?”

张九龄道,“是。圣人。臣刚行至荆州地界,惠妃陷害废太子又遭冤魂索命而死的消息已经先行到达。迎接臣的酒宴上,就连□□品的官员都跃跃欲试想要问臣个究竟。谣言已经传遍朝野,此时如不作为,未来再立新储君,恐难服众。”

李隆基寒声问,“惠妃以皇后礼仪下葬,还堵不住悠悠之口吗?”

“圣人爱重惠妃二十年,即便惠妃大错特错,仍然会得到圣人的宽纵偏袒。故而仅以皇后之礼下葬,不足以平息谣言。”

李隆基怒道,“子寿还要如何?”

“帝王家事,千疮百孔,盘根错节,爱恨交织。然而天下人要看的帝王,只是一个侧面,一个影子,一个塑像。他喜欢什么,务必尊崇。他厌弃什么,也要厌弃到底。百姓要朝拜,要仰望,要跪伏,无需知道帝王疼爱儿子,怜惜妻子,只要他强大无敌。”

李隆基嗤笑出声。

“所以呢?”

“所以,废太子既为国之仇敌,必须斩草除根。”

张九龄的声音清越稳当,胸有成竹,仿佛两人说的是阵前军法,或是财税收支政策,光明磊落的很。

站在左近的高力士几乎发起抖来了。

相爷这是活腻味了吗?

虽然他开元九年才升迁至圣人身边,没经历过‘杀神’当年的嗜血滥杀。可听总是听过的吧?韦家、裴家、武家、杨家,长安这几个高门大姓,谁家没有儿女无辜断送过性命?谁家没欠着几道血债未偿?

这么明目张胆地逆龙鳞,他是打算给太子陪葬吗?

果不其然,李隆基眉头一凛,向来矜持自傲的面孔陡然变得阴鸷可怕,语调比前番被张九龄当面指斥时更加阴沉。

“你竟敢?!”

张九龄毫不怯懦,优雅地遥向东南长安城方向作揖。

“李林甫嘴甜心苦,胜过老臣良多,往后还望能替圣人多担些骂名。”

恰一阵风过,树叶在头顶沙沙作响,李隆基被这话分了神,喃喃低语。

“是吗?”

斩草除根?

张九龄说的理所应当,仿佛他是天底下最公正无私的人,五儿却是大出意料之外,怔怔看了他半天。

从前为保住太子的储位,相爷不惜屡屡忤逆圣人,落得个晚节不保被贬出京的下场。真没想到太子前脚刚被杀,后脚他就改换门庭。

这种残酷忤逆的话相爷也说得出来?

且不说太子的子孙即是圣人的子孙,他这是让圣人亲手斩断自己的血脉。即便太子叛国当诛,他膝下那根独苗不过区区三岁孩童,能有什么过错?

五儿又是惊讶又是鄙夷,虽然极力效仿高力士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心底的惊涛骇浪还是越翻越高,不由自主把眉头拧成了一团。

静谧的冬夜,四个人站在极近处面面相觑,高力士与张九龄都垂着眼睛不动声色。李隆基的神情微微扭曲,不知沉浸在怎样的思绪里。

天光渐渐亮起来,夹着半边蒙蒙灰蓝,远处一团火似明艳的朝霞,映出梨树上密密麻麻刚探头的细嫩绿芽,池边栽得两丛山茶叫风吹得摇摇晃晃,舒展开拇指大的粉红花苞。

李隆基仰脸站着,良久方才淡淡开口。

“阿瑛、阿瑶、阿琚皆是因朕而死,这个名声朕自己背。来呀,礼送相爷南下,莫要引来注意。”

张九龄慢慢合上眼,用力压住就快漫出来的眼泪。

这是他最后一次御前奏对了,一旦圣人下定决心断绝太子一系,在万民看来,贴着‘太子党’标签的张九龄就绝不可能再回到中枢。

否则,便是翻案。

他虔诚地屈膝下跪,双手加额叩拜,闻见冰凉潮湿的地面夹着血腥气,那是太子与鄂王、光王,因蒙冤而声嘶力竭的呐喊!

这凄厉孤绝的声音,一定会久久回荡在圣人耳边吧?不分昼夜,无论晨昏,只要他醒着,就忘不了。

储位之争,君相之争,至此,张九龄已是输的一败涂地,可是他脸上没有半点亲手断绝仕途的沮丧,照样得体大方,风度翩翩。

长安的风,留恋地拂弄他的白发,舍不得送走大唐最后一任名垂千古的贤相。

“臣愿圣人万安,愿我大唐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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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情人怨遥夜,竟夕起相思。

李隆基爱好诗词曲乐,欣赏和创作水平都不错,所以玄宗朝高官重臣,多有文采斐然能留下千古名句的大诗人。这是个艺术上群星荟萃的时代,希望有机会再写一本青年李隆基主角的故事。

作者原本想写的是曹操和曹丕父子,然而做完服饰和器物考据之后发现,汉末三国实在太穷,衣服没啥可穿的,不能接受女主没法换造型,所以挪到盛唐。

窃以为这两对父子的关系有相似之处,以及,两位渣爹的人格魅力和吐血点也有相似之处,只是感情上,曹操似乎比较不解风情。

曹操的诗,曹丕留下的大量点评,都非常非常精彩,向各位亲爱的读者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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