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的过去,直到今天爷俩也没掐明白,南阳侯夫人丢了虎皮却看了乐子,气愤心情才得到一些好转。
笑完了,吴天雄道出他找栾景的原因,原来吴家在这一年里损失一笔大财。
“我父亲怨我娘,我也怨我娘。去年见到你母亲的新皮裘眼热,又见到虎皮更是动心。不是我总提那海味上等,你家也太招眼,几十两银子一斤的东西拿来办年,虽说一盘用上一两二两,可你家招摇的海味不是只有一盘。有盘大虾不就行了,干嘛还加上墨鱼干,煮上瑶柱粥。再加上其它的菜,你家年酒一桌怕不要十几两二十两的银子,这一个正月里请下来,每天十桌八桌的,这得多少钱?”
栾景陪笑,吴天雄在气头上,他不好解释其实没花钱,而他和祁氏不好,也张不开口说祁氏眼里有公婆,但还是看不上丈夫,哪怕吴天雄对他夫妻关系了如指掌。
再提一遍不痛快的只能是自己。
吴天雄直着眼睛:“我娘辛辛苦苦的打听来,据说光请你母亲吃酒就花了几十两私房,你母亲说这些皮货是西北来的,那虎皮好是当年新打的,虎威还在。我娘回来说这生意可以做,我父亲不答应,我也不答应。家里不复祖宗当年光景,父亲说他守成就好,说我读书不成,让我守成就好,他现在天天守着我的儿子读书,指望下一代里能出个上进的,把家业重新振奋起来。我们这些没出息的人,守着就好,不丢田地不丢店铺就好。”
栾景拱手:“受教。”
吴天雄暴躁:“受教个屁。”说的渴了,急急吃酒。
栾景陪他。
放下酒杯,吴天雄又说起来:“也是我舅舅实在遭瘟,我娘向他说了,他居然还往外面打听一圈,不知道遇到哪个遭瘟的对他说,西北收货几两银子一件皮毛,有些偏远地方一斤盐换一件皮毛,再偏远些一斤盐里掺三斤沙,也是一斤盐换一件皮毛。”
栾景瞠目结舌,他算黑心纨绔,却想不到黑心商人的手段。
吴天雄恨恨的骂:“我娘听说这么便宜,加上路费也没有多少,拿出私房一千两,说丢了也只当买个阅历。我遭瘟的舅舅找了十几个人去年夏天往西北去了。”
栾景啧舌:“都说西北土匪窝,平西郡王剿匪时是官兵,没匪时他就是当地一霸,正宗的本地土匪,你舅舅十几个人好做什么。”
“你说这句我更生气,我舅舅吹牛说十几个人里有一半是有名的镖师,他借了印子钱请的镖师。”
栾景头发根都要竖起来:“这这,最后欠了多少!”
吴天雄咬牙,把个手掌拿出来晃动:“一共赔出去三万多两,大年三十那天我才撕掳干净。”
“啊!”
栾景实实的惊呆住:“什么镖师敢要这个价儿?”
“镖师?我呸!废物还差不多,去西北的人全死了,包括那几个要高价的镖师。”
“你舅舅?”
“也死了,他们在西北请的向导逃回来,我们家里才得信。好嘛,我家舅母带着我的表兄表弟表姐表妹闹我娘,那十几个人的家眷闹我和我父亲,不赔钱就往衙门里闹,我父亲一气之下往我娘的家庙里见了族长,把我舅舅除了族籍。”
栾景道:“这这,难怪你家没有举哀,这这,也难怪你舅母带着全家闹你家,难怪我最近没见到你。”
吴天雄诉苦:“老栾啊,那几个废物镖师就赔了两万,余下的人赔一万多。我家舅母没有钱,又没了丈夫除了族籍,就把祸水往我家里引,说我家有钱赔。我父亲是不得不赔,可是家里哪有这么多的现银子,卖田卖店铺的会让大家知道我吴家穷了,到时候受不完的小人气。”
栾景在这里打个岔:“你就是个小人,陈家穷了,你还笑话他来着。”
吴天雄反唇相讥:“你也是个小人,你也笑话了。”
栾景闭上嘴,吴天雄呼呼喘气。
半晌,栾景道:“你要我做什么来着,”
“请你母亲来吃年酒别再显摆富贵,据我知道的,今年外省受灾,咱们这几家都受穷,我家更是没有账面上现银,又把几块不中用的田卖掉,就这还不够,我父母亲往我岳父母面前打下字据,卖了我媳妇的嫁妆。”
栾景张大嘴:“这这,嫂夫人贤惠。”
“她不贤惠又有什么办法,反正家里就我一个儿子,家产迟早是我们的,她不救命谁救命。我娘的嫁妆,在这些年里大家来来往往的都知道,就像你母亲的嫁妆我也知道,这些都不敢动。只有卖我媳妇的,也怕别人看出来,请我岳父母帮忙遮盖。到时候就说是我岳家穷了,我媳妇卖嫁妆救娘家。我母亲说等风头过去,就卖她的嫁妆赔给我媳妇。如今我娘不再管家,家已经交到我夫妻手里。”
吴天雄起身深深施礼:“请帮我这一回,请令堂往我家吃年酒时,衣着随意些,你家的年酒我家还没有去,到那一天酒菜随意些,别再刺激我娘,她白了好些头发,受不了刺激。”
栾景没有不答应的道理,今年外省受灾,确实他们这一伙子人家都跟着受累。
自清河侯、南阳侯、临江侯、龙山侯虎步侯再到春江伯等人一直往来,是他们有共同语言,在生意上在管家上在丈夫花天酒地上面,都能聊上半天。
彻底穷了的西和子爵府陈家女眷受大家看轻,但是坐下来也能聊上半天,就是有很多共同之处。
南阳侯府今年也是借着受灾处理不想要的田产,但是外省受灾严重,田产卖不出钱,就是打着受灾旗号卖掉,免得养田花费更多。
不怎么赚钱的店铺也卖了两间。
但是家底子还有,南阳侯府办年不受窘迫,据栾景知道的,父亲南阳侯还在暗暗接济西和子爵陈家,栾景自己也在接济陈镶贵,这种花费不高,也就百把两银子的事情。
清河侯也有接济,否则陈家办不了年,更别提继续往来请年酒。
栾景还知道临江侯也有接济,但是听过吴天雄这一番话,栾景知道吴家如果有个万一,也离穷不远,账面上现银花光的后果,是吴家有个什么事情出来,就只能和当铺朝奉走动走动。
栾景赶紧答应下来,这顿酒也抢着会钞,弄得吴天雄难为情:“也没穷到几两银子花不起。”栾景还是会了钞。
本想和吴天雄尽醉,晚上看一回花灯再回家,话倒干净,两人都没有再吃酒的心,吴天雄往外家接母亲,栾景也回外家,拉着母亲到空屋子里,这就说了个干净。
南阳侯夫人惊的面色阴晴不定:“我就觉得吴家哪里不对,没想到瞒得铁紧,居然死了一个舅爷也不举哀。”
她也不算是正直的妇人,但也没有黑心到底,遇到这样事情也一口答应下来帮忙,但片刻后怒气勃发。
“你父亲一定知道,他一定又背着我和吴家弄鬼儿。”
栾景连连解释吴家还能支撑,南阳侯夫人也不肯听,本来打算晚上看过花灯再回家,这就备轿回府查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