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淳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你们想要知道,前生后来的事么?”
她转过身去,往前走了数步,吹熄了玫瑰椅一旁的烛火,在椅上坐下来。
她的脸隐在黑暗之中,看不清模样。
“第一次听闻你在战场上失踪,只怕已然遭遇不测的时候,母亲正在为你缝一件入秋的新衣,缝衣针扎进手指中,却无知无觉。”
十指连心,针扎入指心,不亚于一些酷刑。
“等她反映过来的时候,怎样都不肯相信,带着我漏夜骑马,日夜兼程赶到河东。”
“恳求晏徊再令人出去找一找,把早就已经清理过一遍的战场又清扫一遍。”
晏徊只是晏徊,她前生就已经如母亲一般对她心死,不把他当作父亲了。
说到这里,她抬起眼,又望了晏既一眼。
不再如方才一般充满戾气和挑衅,她好像又被回忆拉到了前生的情绪里,呼吸之间都能感觉到心痛。
“当然是没有结果的。”这几个字,她说的咬牙切齿,在她如今的身体之中看来,格外的诡异与可怖。
晏既没有话可以回应她,在这件事上本来就是他做错了。他曾经懦弱过,天真过,是深爱他的人,在为了他的不完美而付出代价。
“没有结果,母亲好似一夜之间便苍老了数十岁。整日整夜的不睡觉,不吃不喝,只是紧紧地握着她为你做的那件秋衣。”
“晏徊起先还有些不忍,安慰过几次无果,便更是厌烦了她,对她不闻不问。”
正座军营,唯一在乎母亲的人是她,可是她年幼无知,根本什么也做不了。
“他甚至还让万丽稚进了母亲所在的营帐,她说出口的第一句话,便是‘战场上刀剑无眼,不知多少人家死了儿子,你也不过是其中一个而已。’”
这般诛心之语,她自己的两个儿子分明也还在战场上,她怎么说得出口?
“那是我第一次见母亲对人发脾气,她站起来,站都要站不稳了,也还是给了万丽稚一个耳光,命令她闭嘴。”
“可是万丽稚摔下去,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把匕首,在帐外的人听见动静冲进来之前,扎伤了自己的手臂。”
“晏徊也进了营帐,根本就不听我的辩驳,认定了是母亲要杀万丽稚,是母亲失去儿子发了疯。”
说到这里,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左脸。此时光净无瑕,在那一日她为母亲据理力争,曾经肿起来一个鲜明掌印。
晏既重重地捶了捶一旁的紫檀木柜,上面的摆设扑簌簌地滚落下来,一片狼藉。
可是这阵响动好似反而激怒了晏淳,她遽然站了起来,快步走到晏既面前,仰头望着他。
纵然矮小,气势一点也不落于人后,“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发怒,这一切归根到底都是你造成的。”
“如果不是你意气用事,不是你懦弱,母亲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的。”
“失去了她最重要的人,不得不向着那对狗男女,低下她十几年都不曾低过的头。”
她的情绪渐渐失了控,重重地推了晏既一把,“你有什么资格这样对待你的母亲?你有什么资格……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