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很远,她就看到了乌云镇那个最高的山峰的峰顶,隐隐立着三个人。
三人中,白衣飘飘应该是大师兄沈谨余。那个玄衣猎猎的肯定是二师兄郭立。而站在他们俩对面那个身披袈裟光头又是何人?
顾掬尘从黑豹身上跳了下来。如蜻蜒点水般来到了山底,她攀着从崖顶垂下的腾条,一点点往山顶上爬。养了这两个多月,顾掬尘手中的硬茧也有了变软的趋势。她胖胖的手抓着粗糙的腾条竟然感到了一丝丝摩擦的疼痛。这让顾掬尘感到了郁闷。看着手背上那五个深深的肉窝,顾掬尘终于感到这二个多月养出来的胖肉带来的负累。
在她攀爬的过程中,上方间或传来断续的琴声,和刀剑相击的声音。离得近了,顾掬尘终于感到那琴声与旁的琴声的不同。每一次琴声响起之时,她总有一种冲动,想松开那抓住腾条的双手。她想就此放弃。放弃向上攀爬,放弃无妄的复仇计划。放弃吧,放弃……
那若有若无的琴声带给她的冲击,令顾掬尘攀爬的速度慢了很多。顾掬尘用力咬着自己的舌尖。疼痛对人来说自然并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有时候,这种疼痛却能带给人理智,让人相信,自己还在尘世间起伏。自己还有尘世在喜怒哀怒需要感受。而不是自我感觉已到了天堂,就此放手。
顾掬尘终于攀到了山顶。她没有急着出去。她伏在一块巨大的山石后面。借助岩边的一株树叶浓密的灌木目不转睛地着着一丈开外的紧张对峙的三人。紧张是顾掬尘自己的感觉。事实上,三人中,大师兄还是惯常的那种闲散的神情,对面的那个如雪峰白莲的和尚也十分的云淡风轻。
只有二师兄郭立眼神的冷厉的看着对面的那个沐浴在月光中如站莲台的和尚。
那和尚身材颀长,肤白如玉。五官精致得如极佳的雕刻大师精心雕琢而成。那和尚的眼角眉稍仿若自带清辉,眼中似掬了月华,眼波流转间尽显出尘之态。他似并不将对面的二人放在眼中,神情很是淡漠。
那和尚右臂处托着一张古琴,他左手按在琴弦上,却并没有弹。只听他含笑对着沈谨余道:“……沈施主我想你可以好好跟你的二师弟解释。你给我的那味“清尘“是做什么的?”
和尚的声音如他带给世人感觉一样,飘缈清悦如梵音。大师兄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我这二师弟最较真了。我跟你说。我真不是故意透露消息的。我给了你清尘这回事,是我不小心说漏了嘴。怪只怪我师弟太狡猾。”
那和尚淡然看了看沈谨余,手中的琴再次拨动。郭立的剑带着森然寒意,映在月光下,显得更为寒意逼人。但他的剑尖没有劈向那个皎洁如月的和尚光头,却砍向了那和尚手中的古琴。
和尚的拨琴的手不停。双脚也没有停止动作。他一脚向前,那脚个的石头突然无端碎裂,另一脚一扫,那些碎石就象突然灌入了神魂意识,向着对面的郭立击去。
沈谨余白衣广袖一拂,将那些碎石击飞。
“那个,和尚啊。能不能不要谈你那劳什子琴,旁人的琴声让人悦,你的琴声让人烦呀——”清冷的沈谨余开始抱怨,皱着长眉。十分的不耐烦。
“沈施主,贫僧法号了昭明。贫僧在这里奉劝两位还是赶紧离开此地吧……”
昭明和尚横琴于膝,就地坐于山石上。顾掬尘发现,刚才那人还清风明月般的和尚神情突然发生了变化,此时的和尚变得巍峨如高山之威,皑皑如雪山之寒,他弹动琴弦的动作开始急如暴雨般激烈起来。
顾掬尘感到了那琴音对她的心绪的扰乱越发强烈了。她紧紧掐着自己的一只腿,疼痛带给了她清醒,也止住了她屡屡想脱口而出的尖叫。
顾掬尘看到二师兄出剑的动作越来越慢,眼神也开始变得混沌。她也不知道帮谁好。看着那自称昭明的和尚,顾掬尘撇了撇嘴。这家伙不会是因为自己劝说的那几句话说入了佛门吧?看着那和尚眉清月朗,气息绵长的样子。哎,不错呀。这小子,嗯。不对。是这个和尚确实按照他的吩咐按时吃药了。
“出来吧。”站在一边看着毫不动作的沈谨余突然大声喝道。
顾掬尘一惊,难道是她被发现了?她正想走出去,反正是自己的师兄,被发现也没什么大不了。
没想到前面一棵高大的树上,跃下了一个大脸,大耳的肥胖的和尚。
“我说昭明徒儿啊,你这梵音琴练得不怎么样啊。都这么久了。你对面的这两位施主还是神志清明……哎,真是日愚不可及……”
那和尚那么大一砣从那么高的树上跳下来时。顾掬尘下意识捂住了口鼻。她觉得一会应该会有一片烟尘随着那和尚散开来的。然后她就看到那和尚象一片胖树叶般落了地,没带起一丝尘土。月也朗,风也清,顾掬尘心中惊叹,大和尚好深的内力。
“了空和尚。”沈谨余看着从树上跳下的这个胖和尚,大吃一惊。
了空和尚游戏红尘,在大齐国是很出名的和尚。再加上了空和尚交友甚广,世人没人敢对他无礼的。刚才这了空和尚居然说对面的这位平远王庶长子步拂花是他的徒弟。那他的师弟想将这个已变成了昭明和尚的步拂花代入京城那就是决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