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胆量,真的是好胆量。这些人真的以为,俺要是死了,他们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呵呵,简直可笑。这次,就要让你们长长记性!”朱元璋冷笑连连,脸上满是冰霜。
毛骧站在朱元璋的前面,说道:“今天礼部衙门当中,大部分官员都没有来。有一部分官员在早朝之后就回家了。
除过礼部衙门之外,其他衙门也有这样的情况。只不过,礼部衙门最严重。
国子监当中的那些监生现在大部分已经离开了国子监,有相当一部分监生,朝着皇宫这边走来。
除了京城之外,应天府下辖的那些县城,各地县学也相继罢课。根据臣得到的消息,他们准备冲击县衙......”
毛骧一五一十,将自己掌握的那些消息全都说了出来。
御书房中的气氛压抑到了极致,朱标的脸上满是焦急的汗水。
朱标性子仁厚,虽然本事不小,可本性使然,不喜欢看到现在的局面。
深知自己老爹性格的朱标可以肯定,接下来,又将会是一场血雨腥风。
朱标在心中不停的酝酿着,该怎么劝解朱元璋。
说话之间,毛骧的一个亲信在太监的带领下,走进了御书房。
毛骧看着这个亲信,询问:“如何?”
这个亲信冲着朱元璋行了一礼,道:“陛下,富平侯府家外的那些士子已经开始冲击,皇宫外面的士子数量也在不断的增加。
城中大街小巷上,也有很多的士子出现。和士子一起出现的,还有数量繁多的青皮流氓,甚至已经开始冲击各个商铺......”
“陛下,现在情况紧急......”毛骧回过头来,看着朱元璋,意思不言而喻。
朱元璋稳坐钓鱼台,并没有多么紧张。
“再接着探,俺倒是要看看,他们这些人能闹到什么程度。没了俺这个朱皇上,这些人还有没有底线!”朱元璋的眼睛眯了起来,身上杀气涌现。
毛骧回了一声,带着朱元璋的命令走出了御书房。
只是现在的朱标已经坐不住了,某种程度来说,朱元璋现在就是在纵容这些士子。
现在这些士子们闹得越凶,那么朱元璋的手段就越雷霆。
如果就这么不管,任由他们发展下去,迎接的将会是朱元璋的雷霆一击。
朱标怎么可能会放任不管呢?
因为焦急,额头上的汗水不停的往下流着。
朱标大口的喘息,在做着艰难的决定。
朱元璋就好像没事人一样,竟然开始看起了奏折。
御书房中的气氛已经压抑到了极致,除了朱元璋之外,几乎所有的人都喘不过气来。
那些太监和侍女们更不必说,像个木头人一样,待在那里,头都不敢抬。
朱标的眼睛不停的看向朱元璋,终于,他忍不住了。
“爹,孩儿以为,趁着现在这些人还没有闹出什么大的动静,不如先派出人手,将他们喝住。
这样一来,既能避免更坏的事情发生,也能让这些人体会到朝廷的威严!”
深思熟虑之后,朱标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只是,朱元璋并没有什么反应,甚至连眼皮子都没有抬,就静静的看着手中的奏折。
朱标明白,朱元璋现在不想听到这样的话。
可眼看着就是一场大的灾祸,朱标又怎么可能会因为害怕自己的父亲从而不管呢?
再次鼓起勇气,说道:“父亲,孩儿以为......”
这次,朱标刚刚开口,朱元璋就说话了。
“去年冬天天可真冷啊,俺记得宫中防止走水的那些水缸,都有不少冻裂的,如果不是俺可以确定这里就是金陵,俺还以为俺在北国呢!”
放下手中的奏折,没来由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朱标有些迷茫,不知道为什么朱元璋会在这个时候,说出这样一番话。
“爹,孩儿以为......”
朱标再次开口,可和刚才一样,依旧被朱元璋无情的打断。
“去年冬天,俺在病床上躺着,外面庆祝新年的鞭炮声可要比之前响亮的多啊。那些卖炮的人,恐怕狠狠的赚了一大笔!”
朱元璋抬起头,静静的看着空荡荡的大殿。
朱标不明所以,再次闭上了嘴巴。
朱元璋也沉默了下来,御书房再次陷入诡异的寂静中。
再次拿起一本奏折,朱元璋埋头看着。
又过了半刻钟时间,朱标再次开口:“爹,这些读书人士子今日之事虽然不尊王法,但法不责众,处理掉领头的几人就行了......”
和刚才一样,朱元璋又打断了朱标的话,“去年冬天,俺躺在病床上,耳边什么声音都没有。朝臣们甚至连一封问候的奏折都没有!”
气氛一下子伤感起来,朱元璋的表情阴晴不定,变化不停。
“唉!”
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朱元璋的声音缓和了许多。
“俺出身卑微,不过是淮右的一个放牛娃罢了。儿时家中贫寒,地位低下,甚至连名字都不能拥有,只是重八代替。
俺这辈子做梦都想不到,俺能做到皇帝。讲真的,很多时候,俺以为俺现在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就害怕梦醒了,俺又成了破草庐中的那个身上落满牛虻的放牛娃了。
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他们立下了不世功勋,他们的出身比俺高上不知道多少。
俺不敢说比他们强,可也要比宋高宗这个夯货强吧?比前宋前唐的那些皇帝强吧?
俺躺在床上的那些天里,心中只有心寒。俺也算是重开了汉家天下吧?俺也是将他们这些低等人从草原人的马鞭下拯救了出来吧?
俺不奢求他们感恩戴德,可总不能这么盼着俺死吧?可为什么,在他们的心中,俺做过的这些事情,就像是没做一样?”
说到这里,朱元璋脸上的落寞和伤感更多了。
“有时候,俺只觉得俺可怜,俺可怜啊!朝臣们只觉得俺是个暴君,是个只知道杀戮的人。他们从来没有想过俺的那些功绩,俺收复了失去数百年的燕云十六州,将那些肮脏的腥檀赶进草原......
俺收复了云南,收复了这个以往中原王朝无法彻底控制下来的地方......”
朱元璋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忽然一变,狰狞可怖,“俺是皇帝,俺是开天的皇帝,俺开了大明的天。
杀几个狗官怎么了?俺于天下生民有大功,俺不奢求后人歌颂,可总不能一个劲的骂吧?
这些狗官,言必汉唐,治必前宋。俺的天下一塌糊涂,什么也不是。可他们现在在俺大明的天下,他们的汉唐前宋已经亡了。
他们现在的天下,是俺九死一生打下来的。”
忽然指着朱标,声音大了几分,“你是俺的儿子,可是你不仅不体量俺,甚至还替那些狗官说话。
除过你娘,整个天下,也只有常青懂俺。也只有常青经常讲起俺的那些功绩,俺不求有人记住,可不能一个人都记不住......”
看着如此失态的父亲,朱标忽然明白了,明白了自己以前都多忽视自己的老爹了。
朱元璋是皇帝,更是他的父亲,也更是一个普通人,也有喜怒哀乐,也有常人有的情感。
以往的那个铁血暴君,身上也不过戴着厚实的铠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