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卞这才收回目光,又看向来之邵三人,却懒得与他们说话。
朝局原本看似稳固,现在却是四处漏风,算计的是明明白白,毫无遮拦!
章惇坐着不动,黝黑的脸上,如寒冰一般冷意森森。
来之邵,曹政,陈浖三人对视一眼,神情越发肃重,却一个字说不出口。
不多时,章大娘子的马车就进宫了,随后就有一大群人围聚在宫门前,吵嚷着要进去,但被拦了下来。
随着章大娘子入宫,宫里几处院落都亮起了灯。
第一个是庆寿殿的朱太妃,她被喊了起来,穿好衣服,在偏殿等着。
章大娘子一进门,就跪着哭倒在地:“娘娘,妾身的日子没法过了……”
朱太妃与外面贵妇并不亲近,认识的不多,但章大娘子肯定认识,见着吓了一跳,连忙扶她起来,道:“我刚才听到不多,你详详细细的跟我说,莫哭莫哭……”
章大娘子站起来,哭诉着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朱太妃听得双眼大睁,有些不可置信的道:“你是说,有人堵住章府骂了半宿,还撞墙,还差点要杀你?刑部,顺天府都没人管?这是真的?”
朱太妃确实不能信,章惇是当朝大相公,那些当官的,就一点不畏惧吗?
章大娘子的儿媳接话道:“娘娘,千真万确,刚才章府门前围了数十人!”
朱太妃脸色不好看了,她本就是心软之人,眼见章大娘子这么背欺负,深宫半夜找她哭诉,哪里能不管,直接看向何宥,沉色道:“官家在哪里?叫他来见我!等等,告诉他,他要是借口不来,我就去找他。”
何宥不动声色的瞥了眼章大娘子,应着离开。
朱太妃拉着章大娘子坐下,好生安抚。
这是大相公的妻子,朱太妃也不能不重视。
刘美人的院子。
其实,赵煦在章大娘子进宫之前就知道了,毕竟皇城司,擎天卫加强了对开封府的监控,这么大的事,肯定要事先通报的。
刘美人服侍着赵煦穿衣服,娇嗔道:“白天忙的连口饭吃不死,晚上还一点觉都不让睡,官家,要臣妾来说,外面那些大臣,都该打板子!”
赵煦穿着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眯着眼审视着,淡淡道:“是该打板子了。”
章惇被他拔的太高,‘旧党’不甘心,可以理解,但‘新党’却不能开始翘辫子。
刘美人本来就撒娇,听着赵煦冷淡的话,吓了一跳,缩着头,悄悄观察赵煦的侧脸。
赵煦却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前往庆寿殿。
他得先耐着性子,听完章大娘子的哭诉,再去青瓦房。
这时,青瓦房也都知道了宫里的动静。
青瓦房,没有人说话,坐着,站着七八个人,火烛突突跳动,气氛却寒冷的好似冰窟。
不知道过来多久,章惇第一个看向来之邵,语气如千年古井,道:“李清臣三人入相,而没有你,你是不是因此怨恨我?”
来之邵吓了一跳,慌忙站起来,抬手道:“大相公,下官绝无此念。论能力,资历,下官还没到入相的火候,这点下官心知肚明,绝无不满。刚才的事情,全部都是……”
章惇没听他说话,看向曹政,道:“你是当初最先支持官家亲政的,却只得了一个不上不下的开封府知府,还尽干些又困又累又遭骂名的事,你心中是不是怨恨上官家了?”
牵扯到赵煦,曹政脸色发白,噗通一声直接跪地,道:“大相公,话可不能乱说!开封府位高权重,乃是储相之所,下官前程远大,怎么会因此怨恨官家,大相公,纵有不满,下官都可承担,切莫陷下官于不忠啊……”
章惇的目光直接看向陈浖,道:“工部尚书我给了苏轼,你怕不是心有不服吧?而今六部尚书满职,你看不到进阶之路,心怀恨意,又或者秉持了什么人的命令,绊倒我,你不止能认六部尚书,或许还能入相……”
有前面两人,陈浖还算冷静,抬着手,道:“大相公,臣内弟与臣没有任何关系,多年不来往,他要是做了什么事情。下官不能大义灭亲,请朝廷衙门公事公办,下官绝无求情之说。”
章惇仿佛没有听到三人的话,说完就盯着三人审视。
来之邵,与他来说,算是半个兄弟,他早年深受来家恩惠,尤其是来老太太。而今,是他的左膀右臂,执掌刑部,在他的‘新政’计划中,是十分重要的助力。
曹政,这个人是当初在紫宸殿公然支持赵煦亲政的三人之一。先是调任开封府府丞,在赵煦送走来宗道后,他成为开封府知府。
陈浖,‘旧党’,王存的左膀右臂,而今立场不明。
今天晚上章府的事,拉走林唐的人,是陈浖的内弟,也就是妻弟,小舅子。
而刑部,开封府的衙役却迟迟没有出现!
这件事,在外人看来,自然是十分诡异,难以理解。
可章惇,蔡卞等人,心头明亮的很。
他们说鉴定的变法派,但不是所有家人,亲故都是如此。
如同当年的‘旧党’大佬,不少亲兄弟,妻舅等是坚定的‘新党’一样。
曹政,来之邵身边有人说‘旧党’,是他们操纵了开封府,刑部的衙役,今夜没有出现在章府门前!
蔡卞坐在椅子上,抱着茶杯,面无表情,目光幽幽的盯着三人。
陈浖还好说,来之邵,曹政都是位高权重,当朝重臣,不是能轻易处置的。更何况,这还涉及朝局稳定,朝野反弹,以及明年即将开始的‘新政’!
蔡卞看向章惇,严肃冷漠的脸上看不出什么。
蔡卞不知道章惇打算怎么处置,目光再次看向裴寅。
裴寅会意,道:“官家已经在太妃娘娘那,太妃娘娘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