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卿做了一夜的梦。
最近她总是梦见以前的事,上回是她娘,这回是荣卿。
她梦见了那段她追随荣卿时的、勇敢而久远的回忆。她很盲目地为荣卿学习做菜,很盲目地给他送午膳,很盲目地靠近他。
但是莫名其妙地,在梦的后半段荣卿变成了穿着道袍的鹤生,她的眼角微红,一面以一种悲伤而怨恨的眼神看着她,一面掐着她的脖子。
她再次被吓醒了,望着虚空中的床梁架子,平复了半天。
她想起鹤生说:「你如此伤我的心,可你仍然像个可怜的受害者。」
不知道为什么,对于自己确实伤了鹤生的心这件事,让她感到如此的震撼。
在她的眼里,鹤生永远是出尘的样子。她以为她能看透一切,以为她是道士,她年长自己,所以她必然比自己强大。
她理所当然这么想着。
此后几天她都没有出门,
不,应该是没办法出门。
从白天到黑夜,鹤生会在每天离开的时候把门锁上,回来的时候才让她在院子里走一走。但大多时候她只是坐在屋子里。她太累了,她知道是因为鹤生给她喝的那种药。
她以为鹤生会在这个时候过来吻她,但是她没有,即便她已经十足像一个被囚禁在暗无天日的囚牢里、可悲的禁脔一样温顺至极,鹤生仍是无言。她甚至一天比一天少得回来。
她好像不愿见她一样。
她想如果没有舒宜的事,她是可以在她的身边待到她厌烦为止的,但是她一旦得知舒宜出了那样的事,心里就总是不踏实。如果她实在不愿意见她,她其实是可以离开的。
午膳后,鹤生在窗下横炕的方几上练习棋技,说是因为松江新任知府前几天到任,她有事务需会一些。
外面的月光和灯光透过格扇倒在她的身上,她细长的手指捻摘着棋子,推至棋盘的纵横交错点,一面翻看棋谱,看上去静谧十分。
文卿像个侍女一样站在旁边,惴惴不安,过了一会儿,鹤生突然问她,“荣卿擅长下棋,他有教过你么?”
“……”她愕然伫立,她以为她不会再跟她提起荣卿,至少不应该是如此平静的语气,“教过……一点。”
“还记得多少?”
“只是一些零星的皮毛。”
“过来,”她抬头点了点她对面的位置,“陪我下几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