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人一般身量,站在一起交谈着些什么。文卿却注意到那人正拄着手杖,右肩因此微耸着,沉黑的手杖则像砍了半截的红缨枪一样戳在地上,教人触目惊心。
她……
果真是个瘸子了。
小厮捧着几支香跑来,舒宜接过,分了叁支给她,“赶紧拿着。”
文卿接过——正是这个气味,如花似麝,让人眩晕——她与舒宜一同上前,将香端靠近石灯幢内的烛火,点燃了,双手持香站在铜鼎前闭目。
风打着灯笼,枝叶簌簌作响,片刻,缓慢有节奏的叩响夹杂在笑语喧杂中,徐徐渐进。
那人正走过来。文卿意识到。
忽然咚的一声,杖端顿地,叩响停在咫尺——
她睁眼看向声源,那人与另一位道人已站在她身旁,直比她高了半个头。她恍惚地望着她,一时心生退意。她怕如今自己被人耻笑,尤其站在舒宜身边。然而这人只是宛如寻常地看了她一眼,微微颔首,便移目与舒宜道:“二奶奶无量寿福。”
钟鼎内密密麻麻插着烧尽的香梗,二人一同将香插入其中,舒宜便挽着文卿的胳膊走上前,娇声娇气地揶揄道:“哟,大师,很受欢迎嘛。”
鹤生微笑道:“不敢,毕竟贫道只是会一些占卜算卦的道姑罢了,这都是托二奶奶的福啊,才让贫道过个年都没的清净。”
“嘁,我这不是给你拉活儿嘛,真是好心没好报。”
镇国将军与王爷是同胞的兄弟。王爷因为是嫡出的,因此袭了他父亲郡王的爵位,庶子则自动降等为镇国将军。故二人因此熟稔。
文卿听明了言下之意,是舒宜将她算卦的事告诉了熟识的太太奶奶,事情传开,她方才才被妇人们簇拥着,约莫问的都是些生子之事。
另一位道人道:“二奶奶就别为难小师叔了,这大过年的,您都不知道方才小师叔为了驱散人群,口无遮拦对着香客了些什么。”
“说了什么?”
鹤生挑眉道:“关山,莫非你也学着某些人多嘴多舌起来了?”
关山见状,只得实相地住口了,与文卿舒宜分别拜道:“贫道得回去准备法会了,二位无量寿福。”便旋身上阶,向殿内走入。
“法会?”
鹤生道:“明天观内有迎接财神的法会,宋姑娘若是感兴趣,可以过来参加。”
文卿没想到她会如此稀松平常地接过自己的话,好像相识多年的旧友,没有丝毫生疏。文卿对上她的视线,千言万语噎在喉头,还没来得及说,舒宜已兴致盎然道:“我们一定准时赴约。”
她看向文卿。
文卿对她笑了笑,答:“我会来的。”
她也嘴角微扬,“我是想说,如果可以的话,宋姑娘,明日请你早点过来。”
“?”
“我答应了二奶奶一些事情。”
文卿只觉脸上一阵发烫,局促地点了点头,“……有劳道长了。”
话休繁絮,鹤生与二位颔首话别。
待莲青身影一顿一挫远去,舒宜觑了眼她,掐着嗓子取笑道:“我明天会来的~~”
文卿忙去捂她的嘴,“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她笑魇如花,“感谢我吧,如今你们又是邻居,处好了关系,说不定她能给你开后门呢。”
“邻居?”文卿恍然,原来这是梁舒宜刻意安排,那么她那日所见的附近的大户人家应是郡王府了。她看了一眼舒宜,舒宜却莫名心虚起来,讪讪道:“王府附近治安好啊,当然,我不是说将军府附近治安不好,只是吧……”
“好了,我知道。”
二人相视而笑,一路闲话聊说各自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