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子周围是一片竹林,被氤氲昏暗笼罩,仅出入的当口透入一线光亮。
树影斑驳,远处是绚烂的热闹。此时鹤生正好站在光的当口,长身玉立,径直走来,周身被描了一圈金边似的。
文卿脑袋蓦地一片空白,像绷紧的弦,局促而木讷地站起身。她注意到她脚步的停留,黑暗中的目光像审视似的在她与少年身上扫过,片刻,敲着手杖,慢条斯理拾阶而上。
一旁的少年听见动静,条件反射似的立马坐起来,与来人对上视线,话到吼头,但没有说话。鹤生将视线落到文卿身上,“宋姑娘,二奶奶让我来寻你。”
她上前两步,伸出手作请,文卿迟疑片刻,随她一道并肩走下石阶。
文卿没有想到那事后的再次相见,她会表现地如此波澜不惊。
可能是性格使然,至少她自己,是绝对做不到的。
石阶连接一条狭窄的甬道,两下葱蔚洇润勾连裙角,文卿拢了拢裙子,往中间靠一些。一时二人的肩膀紧相贴着。她低头出神时,目光忽然从对方的步伐注意到莲青与水绿的裙角正摩挲交融,像翩跹飞舞的蝶依偎在这片春意中。
文卿不禁有些不自在,低声问:“舒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鹤生停住脚步,她看了眼文卿身后的灯火,又看了眼她,好像要说什么,但是半晌,她只淡道:“她因为方才席上的闹剧动了点胎气,府上已乱成一锅粥了,二奶奶托我送你回去。”
文卿见状,心中涌起一股异样滋味,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也不问了。
“你想见她?”
“没有,想必她也不会愿意自己狼狈的模样被我看见,何况我现在去也只是平白添乱罢了。”
二人走出竹林,一路无话沿着假山边的曲径潜行。
此处的下人小厮简直少得出奇,灯色也渐稀。文卿在冗长的寂静中变得忐忑、焦虑。
她不知道为什么那人能如此沉稳,她想要说些什么,却半天也开不了口。
良晌,鹤生见她脚下迟疑,便道:“这里过去便是将军府的角门了。”
“嗯……”文卿欲言又止,有些局促地笑道:“方才那个少年我并不认识,只是刚好碰见,所以聊了两句。”
“宋姑娘不必跟我解释。”
“……”她益发浑身不自在,“梁舒宜那厮还说今晚就要给我定一门好亲事呢,想必我这个命数是注定结不成良缘的。”
“……”
“不过这样也好,也免了我去应付她的功夫,只是连累了她遭这个罪。”
“姑娘究竟想说什么?”
文卿一怔,被她话中的冷意逼停了脚步。她也停下,二人在幽暗中相视,文卿看着她,只觉莫名难堪,不知所措地绞着指头,“我,我没有想说什么,我只是,只是觉得我们……”
她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说什么。她可能只是害怕,害怕那人离她太近,也害怕那人离她太远。
她害怕她们走向歧途,但更害怕这段莫名其妙的关系胎死腹中。
“觉得我们什么?”鹤生反问,“你觉得我们怎么了?”
“我们……”她更乱了,浑身莫名颤抖起来,“我们没有怎么了,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我以为,我以为罢了……”
言罢,鹤生将脸靠近她,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声说:“你是指这个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