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她也不愿爹爹见到小宁,任谁都能瞧出来,他寸步不离地跟着实为监视,爹爹若疑心太子待她不好,她糊弄不上来。
裴迎到了外院正厅,还未踏进已经听到了姜曳珠的冷笑。
她火气顿时上来,心想自己如今身为太子妃,他再如何不情愿也得给自己问安请礼。
想到这里,她嘴角一牵,由阿柿扶着,进了左侧偏厅。
偏厅与正厅隔了一道紫竹帘,她坐上黄花梨扶手椅,目光投过细密的竹帘,一眼望到对面白袍簪冠的青年公子。
姜曳珠坐在一只三弯腿方凳上,他正仰着头,冷笑着盯着裴老爷,似是挑衅,瞧上去欠揍极了。
下一刻,众人起身朝裴迎请礼,姜曳珠脸色顿变。
他站起身,上前走了两步,一瘸一拐的,目光慢慢地落在紫竹帘内,一对狭长的眼眸微眯,似乎在确认那是不是她。
“微臣见过太子妃。”这句话是一字字蹦出来的。
姜曳珠咬牙切齿,一把将折扇收在手里,眉心的小红痣艳若桃李。
从前他管她叫小笨妞、泥脚杆、洗脚美妾,高兴了便唤一声小美人。
如今瞧见他不情不愿恼羞成怒地唤她太子妃,裴迎心底甚是惬意,不免扬起了嘴角。
同时,她比任何人都了解姜曳珠,此子绝非善类,姜家遭此奇耻大辱,绝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第14章 在很小的年纪碰见一辈子喜欢……
院落中,三百抬大红酸枝的箱子满满当当,堆得人站不住脚,八宝纹的银锁俱已打开,七名姜家管事正捧着长长的物料录札,一一核实。
姜家当日下的这份重聘,足以令人瞠目结舌。
光田宅地契便圈了徽州半边去,更有数不胜数的珍奇古器,譬如鹤鹿同春的挂屏、金身不动明王尊、柿柿如意的玉雕……可见姜家三朝不败的底蕴。
姜曳珠身上似乎带伤,走路略有瘸拐。
裴迎皱眉道:“清点了半日,到底少了什么。”
她又忽然舒眉一笑,嘴角衔起嘲弄:“姜大公子纡尊降贵踏进咱们裴家的门槛,故弄玄虚半日,该不会是来讹咱们的吧!”
姜曳珠脸色阴冷,狠狠地盯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本公子在朝中事务繁忙,若非家父要求,本公子断然不会进这地方,与一些不相干的人纠缠不休。”
裴迎笑道:“我也想也是,姜大公子心气高,姜家又家大业大,必不会讹诈我们一分半两。”
姜曳珠转过脸,冷哼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清点完毕,管事在姜曳珠耳旁说了什么。
姜曳珠望向了裴迎,说道:“金银珠宝绸缎都是其次,没了便没了,只是我们姜家有一只曹衣出水的玉菩萨吊坠,这东西弄丢不得,方才他们反复清了三道,也是在找这个物件儿。”
裴迎按紧了扶手,只觉得他在故意找茬。
哥哥裴昀说道:“这箱子自打搬进裴家后院,一直由库房锁起来,从未有人动过,姜公子是否数错了。”
姜曳珠了将折扇拢在手心,走在裴昀身旁,不紧不慢道:“这句话从你们裴家嘴里说出来,本公子可是一点都不信,谁不知道你们裴家,这手雁过拔毛的本事啊。”
裴迎笑了笑,姜曳珠这个兔崽子仗势欺人都撵到家门口来了,她岂能给他好颜色看。
她说道:“哥哥,我看不是姜家数错了,兴许物料册上压根儿就没有这样东西,不过是造册的人有疏漏,把原本没有的东西加上去了,咱们裴家实诚,当初又不知晓这些门道,从不曾清点过箱子,认栽吧,咱们活该吃这个哑巴亏!”
“你……你!”姜曳珠气得将折扇指出去,微微颤抖。
她竟然反咬姜家构陷她们。
姜曳珠恶狠狠地将裴迎盯了又盯,从前,他怎么不知道这个死女子小嘴这样厉害呢。
他们自幼相识,在书院的时候,她那副小模样老实乖巧极了,那时他以为可以将这个小笨妞一辈子捏在掌心。
“好了,”裴迎似是厌烦地一挥手,说道,“既然是丢了一个玉坠,这好办,姜公子你开个价吧。”
姜曳珠冷笑一声,这做了太子妃的人果然是不一样了,裴家俨然是她做主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这块玉坠是本公子的祖母之物,特意留传给姜家未来的长孙媳妇,有价无市的珍宝,本公子敢开价,只怕裴家不敢接。”
如此看来,这块玉坠对于姜家确实极重要。
姜家一向高不可攀,竟然被一贯瞧不起的裴家溜了一道,还丢了传给媳妇的玉坠,任谁的面子也挂不住,他们是咽不下这口恶气的。
裴迎不禁疑惑,她看姜曳珠并不像是撒谎,可是裴家也绝不会动箱子里的东西。
所以,玉菩萨吊坠究竟去哪儿了呢?
哥哥裴昀:“不如姜公子饮一壶茶,我唤下人们再去库房找一找。”
他正说着,小婢女将茶盘端上来,姜曳珠瞥了一眼,手底下的小厮得了眼色,站出来挡住了茶盘。
小厮挺直了胸膛,趾高气扬道:“我家公子向来只饮用陛下亲赐的北苑御茶,茶盏只用谈窑的屈子九歌杯,侍茶的婢女也得是姿色上佳的美人,用不了外头的茶。”
连姜曳珠的一个下人也如此轻狂。
姜曳珠真是跟贵妃一模一样。
裴迎顿时面生愠色,她又想起姜曳珠曾将她堵在花墙,轻佻地笑道:“小笨妞,你身上的土腥气简直臭不可闻,本公子捏着鼻子都闻到啦。”
幼时他用手比划着吓唬她:“你再这样盯着本公子,本公子便禀告爹爹,将你收到房里做个洗脚妾,让你睡地上,不给你做新衣裳,也不准你回家,你哭肿了眼也没用,本公子吃这么大一块肉,你只能吃我吃剩的骨头哦!”
他以为时至今日,他还能在她面前作威作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