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他们俩抛开都是孤例症患者的这层纽带,就是一段已经结束的床伴关系而已。
贺予:“我散心,随手买的。你别再盯着我看了行吗?真瘆人。”
谢清呈:“……上车吧。”
虽然现已是21世纪20年代,但走在清骊县县城路上,仍随处可见旧时代的碎片。
副食品商店门楣上写着八十年代气息十足的红漆字。
美发店玻璃橱窗上掉了一撇或者一捺的价目表。
校园门口穿着藏蓝色工厂服卖炸串,年糕的小卖铺店主在懒洋洋地剔牙。小卖铺门口挂着成串的劣质塑料玩具,跳跳糖,薯片,花色糖果。
贺予是千禧年之后出生的,他对于这些八零九零甚至七零色彩感浓重的事物虽有了解,但接触很少。
谢清呈就不一样了,他走在清骊县街头,眼里多少流露出了些怀念的意味。
尤其当他看到了清骊小学门口一家在沪州早已绝迹的唯新食品店,他的脚步甚至还像是被一道无形的绳绊了一下,忽然变得有些缓慢。
贺予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吃了一惊:“珍珠奶茶2元一杯?”
谢清呈:“以前就这价钱。”
贺予:“……以前是什么时候?”
“让我想想。”
谢清呈想了一会儿,手插在口袋里,往唯新食品店走:“你还没出生的时候。”
贺予:“……”
他们俩进了店内,店内充斥着一股复炸油和人工奶精的气息,那味道让贺予眉头紧皱,但居然让谢清呈眉头舒展。
“老板,两杯奶茶,另外我想向您打听个地方。”
贺予低声道:“打听地方就打听地方,你买这奶茶干什么。两元一杯能喝吗?”
谢清呈:“两元一杯喝不死你。”
店主很热心,把卢玉珠前夫家的具体地址写在了一张油腻腻的便利贴上,递给了他们。过了一会儿,奶茶也做好了。
谢清呈尝了一口,觉得很满意,那奶茶是以前的味道。
他也有年少的时候,也曾经穿着校服走在回家的道路上。谢平和周木英工作都很忙,他上小学那会儿,他们每天给他五块钱零花钱,让他放学之后自己先买点东西垫垫肚子,不然等两位警官回来,谢清呈可能已经快饿死了。
珍珠奶茶这种饮料,是在谢清呈小学五六年级,出现在他们学校门口的。
当时那是特别洋气的东西,两元一杯的价格对于当时的小学生而言不算太便宜,毕竟炸小里脊一块钱能买四小串,但人人都要赶着新鲜喝一杯,开业之初的队伍排了足有十多米长。
谢清呈当时很喜欢去奶茶店,因为奶茶店有提供给学生们坐下写作业的地方,店家兼卖各种炸串,烤肠,贡丸汤。谢清呈就点一杯奶茶,一些小吃,安安静静地把作业写完。一来二去,他爸妈也都知道下了班得先去校门口的奶茶店看看,没准谢清呈作业还没做完,就在里面待着,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顺道带他回家。
后来沪州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种小店就像街头的纸屑一样,逐渐地消失不见了。
两元一杯的珍珠奶茶对于谢清呈而言,其实并不仅仅是奶茶那么简单,而意味着春夏秋冬里,谢平的自行车铃在店门外响起——
店主招呼道:“谢警官,来接儿子啦。”
男人应了,笑着走进来,头拍在谢清呈头上:“走啦,天天就知道喝奶茶,回家吃饭了。”
……
“噗咳咳咳!!”
谢清呈的回忆忽然被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给打断了。
他转过头,面向声音的源头,见贺予尽管有所忍耐,但脸色已经微微发青,少爷把奶茶放下,一副马上就要进火葬场的样子。
谢清呈:“……怎么了。”
贺予当着店主的面不好意思说什么,拉过谢清呈就往外走。
一到外面他就忍不住了:“这东西能喝吗?”
“我从小喝到大。”
“……”
贺予:“你、你……”
谢清呈:“算了,我和你有代沟。你是无法理解我的。”
贺予在“理解谢清呈”和“不喝毒砒霜”之间,还是坚定地选择了后者。他把奶茶扔了,并且很科学地认为喝了这么个东西并不能打通任督二脉理解谢清呈。这玩意儿李若秋肯定喝过,她年纪那么大了,她能没喝过吗?
那她理解谢清呈了吗?
没有。
那么显然,这毒药就没必要喝。
谢清呈倒是喝得很落胃,他一路饮着珍珠奶茶,居然连烟都不抽了,两人按着店主给的地址,一路寻过去,在谢清呈吃掉了最后一颗糯米珍珠后,两人的脚步停在了一家商住两用的店面门口。
二位大爷看着这店铺名字,再对着地址门牌号,来回看了几次,才确定自己没有找错地方。
——那店铺拉着厚厚的红色幕帘,污脏的玻璃门上随意写着“按摩”,“美发”,“洗脚”等字样,但都没有标明价格。
最上方是该店铺的名字:“阿雯洗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