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厚厚的一层衣物, 景媛能感觉到自己的小腿也有湿意,是染上了鲜血。
那边的刀光剑影, 和景立颤抖紧张地呼唤,已经被她完全抛在脑后。
她看着跌倒在自己怀里的男人, 眼底铺满了不可置信。
“晟……晟安……”
明明已经叫出了名字, 可是景媛仍是不敢相信似的,伸手要去摘他脸上的黑布。
手腕抬到一半却被人握住,跟着, 她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 同往日一般轻柔温和,不同的是, 又多了一点虚弱。
“阿媛,你还是第一次唤我晟安。”
晟安是韦益阳的字,景媛很早就知道, 可是她从来没有喊过一次。
从前都只是称呼驸马, 或是他的名字。
前者,是两人在公主府内虚与委蛇,后者是他们在旁人面前佯装恩爱。
景媛手上动作猛地一滞,眼睫一颤,就滚出一滴泪来。
“你……”她苍白的唇,不住地颤抖, 手指拂过他的脸庞,轻声道,“我,我给你叫太医!”
韦益阳却是摇了摇头,“没用的,咳咳……我心里有数,救不回来的。”
他这断断续续地一句话,已经呕出了一大捧血。
景媛咬了咬牙,看着身旁打斗的残影,还是唤出了声,“来人!来人!去找太医,去请郎中!”
隐约听到有人应下,景媛总算是稍稍松了一口气。
韦益阳见她秀美的长眉蹙起又舒展,藏在黑布底下的唇轻轻勾起。
景媛却仿佛有透视眼似的,一眼就看穿他的动作。她使劲抹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脆弱的眼眶通红一片,“你笑什么?”
韦益阳说:“我高兴。”
他的声音越发的低微,景媛怕继续和他说下去,会耗费他最后的一点力气,又怕让他闭眼休息之后,他会就此一睡不起。
正纠结着,韦益阳已经先开了口,“咳咳……阿媛……”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你会满,咳咳……满心想的都是我。”
景媛不由得怔住,平日最是聪明伶俐的性子,今日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韦益阳说:“从十一年前,皇帝为,为你我赐婚的那一日起,你就这么怀疑……怀疑了我十一年……”
这话好像一根针,顺着景媛心脏最酸软的哪一处,狠狠扎了进去。
景媛心里已经酸楚一片,却仍是忍不住回嘴道:“那你为什么还要救我?”
只是这话一说出去,她便已经后悔了。
韦益阳却没有半点恼怒地样子,他脸色愈发苍白,眼底的笑,却溢得更深。
“其实,我早就活不成了不是么?”
景媛惊愕不已,很快就反应过来,“你把那日的药换了?”
韦益阳却没答,沉默许久,才笑者轻叹一声,“原来,我们是互相猜忌。”
他这话实在不明不白,景媛却已经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
当初在景立离京之前,她便已经和景立商量过,若要成事,那么控制皇帝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步。
直接造反或是派人刺杀,对他们来说成本太大。
最后,他们商量出了一个计划,就是给皇帝下毒。
但是怎么下这个毒,还没有一个确切的计划。
后来这件事并没有完全计划妥帖,景立便已经被派到了西南。
两人相隔半个大凉,就算有心商量,也抵不住路程遥远,信件的脚程太慢。
而当时景媛又怀着身孕,景立担心会出什么意外,便暂且将这件事搁置了下来。
直到有一日景媛半夜醒来,想吃桂花糕。
韦益阳亲自起身,跑出去给她买桂花糕。
他出去的匆匆忙忙,竟然不小心把一块令牌掉在了被褥之间。
那是一块调动皇宫,福宁殿近卫的令牌。
景媛也正是在那时才明白,原来韦益阳不仅是景回身边的人,还在他的身边有这么高的位置。
在那一瞬间,景媛忽然有了计划。
她不能接近皇上,若是有人能呢?
她只要找人配一些香粉或是熏香似的慢毒,在韦益阳每次出门之后,把毒放到他的身上,不就也算得上是神不知鬼不觉?
可是,在看到韦益阳更深露重之下,亲自跑出去给他买桂花糕,而回来的时候,糕点还是软糯热乎的那一刻,她心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