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立挑了挑眉梢,问:“什么时候的事,现在如何了?”
“周县尉亲自派人围堵,最后也只抓住几个小喽啰,没有得到半点可用的信息。”宣禹说,“并且普安和望川之间的路也被堵了,官兵根本过不去,只能卡在普安的城口。”
景立点了点头,神色丝毫没有半点慌乱,“何益昌预备如何?”
宣禹摇了摇头,说:“目前是周县尉亲自带人,但是这位县尉大人好像位置不高,也不得县令和知府信任。”
景立说:“正常,如今武官的地位不如从前,就连大将军都被人瞧不上,更何况是这区区的县尉。”
他说着,伸手敲了敲酸痛脖颈,又问:“让你拨过去的人,如何了。”
宣禹从怀里掏出一张写满了人名的单子,递给景立,说:“这是属下派过去的人,都是值得信任的高手,主子放心。”
景立只大致地扫了一眼,就折好,又递还给了宣禹,“一会儿找个地方烧了吧。”
宣禹接过,应下,“是。”
景立说:“给他们安排好后路,若是此次失败,也不至于当逃兵,总不能真的上山当了土匪。”
这些宣禹都是事先安排好的,听到景立吩咐,便点头表示自己已经安排妥当。
景立对他自然是十分信任的,又嘱咐了两句别的,然后便就此结束了这个话题。
宣禹就此便要退下,景立却在他拱手告辞之前就叫住了他,“等等。”
宣禹脚步一顿,目光茫然,显然已经把方才的事情全都忘了。
可也真是这样的茫然为他自己本就堪忧的前途生生又添了一把火。
景立忽然开口,“上次你给我那本西南军政官员名单我找不见了,明天再给我一份。”
“可是……”
可是名单其实也是他偷来然后让人誊抄的,现在去哪再给他找一份,并且在明天早晨之前就给他啊?
景立却仿佛已经看穿了他,反问:“怎么?你就不能再抄一份?”
语气虽然平静,宣禹却听出了几分危险来。
跟在景立身边十几年的敏锐救了他,电光火石之间,他终于回想起来,自己方才到底是打搅了主子的什么好事。
连忙出声应下,“是,属下这就去办。”
然后飞也似的逃开了。
好像生怕景立会反悔似的。
景立没理他,他原本想先回温泉池,但是脚步顿了顿,还是转了个方向,到书房去了。
说是书房,其实只是从主院里隔出来的一间厢房。
不算宽大的书桌上已经摞了一小沓文书,景立一个一个的翻看过去,不知不觉时辰就进了子时。
书房里安静得可怕,只能隐约听到外间风吹树叶的声音,簌簌作响。
景立手腕一顿,望向窗外,对着外面茫茫一片黑暗,忽然出声,“进来吧。”
话音落下,窗外却是一片死寂。
景立再度开口,“等一会儿宣禹回来,你就走不了了。”
紧跟着,顺着夜风一起响起的是一道轻如狸猫的脚步声,书房的房门没有半点动静,反倒是半敞着的窗户被人从外面又推开了一些,一道轻盈的身影落地。
景立合上手里的东西,将狼毫也挂回了笔架上,看向刚刚落地这人。
一身黑色的夜行衣低调融入夜色之中,脸上也带着遮面的黑布。
但这丝毫不影响景立直接叫破他的身份,“董大人。”
景立挑了挑眉,眼里带着几分寻常人看不懂的情绪。
董岸缓缓摘下面罩,毫不畏惧地和他对视了一瞬,然后伸手摘下了蒙面的黑布。
黑布摘下,仍旧是那副熟悉的笑脸。
董岸躬身朝景立行了个礼,道:“这么晚了,王爷还没休息?”
景立看着他,反问:“董大人不也是夙夜难寐。”
董岸也不等他吩咐,径直就坐到了书桌上,景立的对面,说:“我以为王爷会想见我。”
景立沉默地睨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笑,说:“自然是要见的。”
他将最上面压着的,厚厚的一本西南军政官员名单挪开,扔到了旁边的抽屉里,然后从那一摞东西里一本一本地翻找起来。
董岸的视线从那一沓名单上停留了一瞬,好似微微露出了几分迷茫,但又很快收敛了情绪,问:“王爷是在找什么?”
景立终于翻出来,是一张地图,上面画着的是望川县衙和同州府衙,他展平摊开在桌面,把大门的方向转向了董岸。
“这是本王命人画了不久的,比你之前拿着的那一版,又多了些细节。”景立的手指敲在其中一角,“比如这,有一个角门。”
董岸的目光当即微微一亮。
景立说:“到时候你们搬完东西离开,把这里安排好接应的话,全身而退也并不难。”
董岸将这张图纸认真叠好,收进怀里,然后认真道谢,还不等景立说一句不必客气,就听得董岸又继续问道:“我们应当是能信任王爷的,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