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红姐姐?”
姝红坐到床边,用手背去贴她的额头,“怎么了姑娘,怎么脸上这么红?”
她下意识去摸耳朵,然后去摸额角,摇了摇头,“我没事。”
姝红说:“自从下午从王爷书房回来便看着有些不寻常,您和王爷是不是吵架了?”
青妩摇了摇头,“没有。”
下午的事情对她的冲击实在有些大,青妩不想再提,更何况,一提景立的名字,她便觉得心口酥麻酸痒,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抿住嘴唇,看向旁边的参汤,她平日里最懒得喝这个东西了,今日为了早早把姝红赶出去,一股脑全部喝光,她把空碗推给姝红,“好了姐姐……我真的没事,我有些困了,想睡了。”
姝红哪里听不出来她的敷衍,无奈地点了点头,拿着空碗就要走,绕过屏风却又想起了什么,转身回来。
青妩被她去而复返吓了一跳,心口扑通扑通的跳,姝红顾不得太多了,她走过来,问青妩:“姑娘,您前几日不是在王爷的致远堂歇下了么?你们……”
她说得是那日,景立受伤那日,青妩去书房看他,结果被拉到了卧房。
景立和她讲完事情的经过之后,时辰已经很晚了,夜深露重,便也没有让她再回房,但是两人就只是像从前那样,并排在床上躺了一夜,甚至因为担心景立的伤势,她都没有敢抱他。
捏着被角窝了一宿。
可是提到那日,又不免想到今日的事,她脸色更红,轻轻推了姝红一下,“姝红姐姐!你想什么呢,我和王爷什么都没有……”
姝红却半点调笑的意思都没有,她坐到床边,和青妩对视,说:“姑娘,您可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你们是夫妻,圆房亲近都是天经地义的事。别说如今你们感情已经够亲近了,就算王爷不喜欢您,您也是一定要给王爷留一个孩子的呀。”
提到孩子,青妩忽然沉默了,她神色哀伤道:“姝红姐姐,你忘了?那次在凤仪宫昏倒之后,太医说我再不能有孩子了。”
姝红说:“一面之词哪能轻信,您看王爷,他们还说王爷活不过今年春天,可是如今都夏天了,他不还是活得好好的。”
“更何况,宁大夫几次给您把脉都没察觉出什么来,这是不是说明,您的身子也没有那般弱。”
青妩想了想,觉得她说的有道理,姝红继续劝道:“您别怪奴婢要说这大不敬的话,王爷现在身子看着没什么,但万一真的有一天……您还这么年轻,难道就要守活寡吗?”
青妩立刻提高了音调,“不会的,王爷不会有事!”
说着,她声音又不由自主地低下来,“就算真的有那一天,我,我宁愿在楚王府守一辈子。”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
姝红叹一口气,道:“所以,您更要留一个孩子,不仅是未来的依仗和希望,也是王爷的血脉啊。”
“您难道忍心看到王爷百年之后,竟是后继无人,而王爷就算长命百岁,楚王府也不能就此绝了后啊。”
青妩知道她说的对,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的。”
姝红也不敢逼她,见好就收,她端着药碗出去,剩青妩一个人在卧房里。
青妩呆坐片刻,愣愣地看着窗外。
外面一片寂静,除了偶尔被风拂动的枝叶沙沙声,剩下什么都没有。
青妩忽地撑起身子,掀开枕头,一把短小的匕首赫然被压在枕下。
青妩七岁那年被送到别院时,还是个身量不到人腰间的小豆芽。后来渐渐出落长大,不仅五官长开了,身段也愈发窈窕。
十二岁那年夏天,天气异常闷热,青妩半夜睡觉,一床被子都被汗浸湿,姝红给她扇了半宿扇子她才勉强入睡。
但后半夜,青妩还是被热醒了,姝红困得坐着都睡着了,手里的扇子掉在地上都没有知觉。
那时,除了哥哥,她把姝红也当亲人,她心疼她,第二日夜里,她便悄悄打开一点窗户,夜风驱散屋内的闷热,青妩和姝红都得以安睡。
却不想这一道缝隙给了人可乘之机,某一日青妩熟睡,一个下人翻墙进了她的小院,企图破窗而入。
还好当时正赶上青妩的兄长方清柏晨起练武,才刚刚碰到青妩的窗户就被他狠狠打了出去。
只是,那翻墙的贼人是管家的儿子,他们兄妹两人名义上是主子,是少爷小姐,实际上却要处处看管家脸色。
青妩很懂事,知道哥哥之后是一定要回方家的,他日日习武写字都要换钱,若是得罪了管家,他们既出不得门,也没有了换钱的路子。
因此,青妩并不想在这件事上教他为难,便安慰他,说自己没事。
但其实,那之后,青妩几乎日日都在做噩梦,每天夜半惊醒,看着紧紧锁住的轩窗,总觉得会有人破窗而入。
没办法,她只能偷了她哥哥的一把小匕首,放在枕边,才终于有了一些安全感。
但是那把刀不是用来杀人的,而是用来自尽的。
直到后来,她回了方家,嫁进了楚王府,她心里仍然没有忘记当初的那件事,这把匕首也始终留在她的枕下。
从前和景修远还没退婚时,她便很怕和他亲近,因为和他的亲密中,总是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
她很害怕这种被掌控的感觉。
但是和景立,却好像并不是这样。
她享受两人的亲近,甚至……
甚至依赖于他的占有欲和掌控。
她喜欢看他为自己担忧或欢喜的表情,无论他生气或是关心。
青妩想,如果真的让她和景立亲近,她应当,应当也是愿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