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岚乌黑纤细的眉毛微微扬起,娇嫩芙蓉面勾起浅浅甜腻的笑,正打算喊姜丽华他们回去,人群里一个皮肤黝黑的姑娘开口问了一句:“他们穿的是啥呢?咱那么时髦?”
魏岚转头看去,果真,大队里小伙子大多光着膀子,只有顾朝和知青们还都穿着衣服,还都是清一色的毛衣、羊绒衫。
都是年前冬天那会儿,托杨燕她们织的那批。
“好像叫毛衣呢!只有大城市上才有的卖,咱们这儿别说镇里,县城都不定有。”有个扎麻花辫姑娘抢先回答,半晌冲田间努嘴:“没瞧见吗?穿毛衣的都是知青。”
知情都是大城市里来的。
这样一来似乎能说的通,不过很快,最先开口的姑娘又道:“那顾朝和李建党怎么说?他们可也都穿着呢!”
“顾朝和魏……”
人群声音杂乱,姑娘们本来想议论点什么,见魏岚这个当事人在场,在场议论的多是对上的姑娘,文化程度不高,对城里还得知青出了艳羡以外,还有一种莫名的敬畏。
扎麻花辫的姑娘顿了一下,不敢多说,话峰一转,咕哝道:“人家去过京市呢,在京市买的呗!”
这些人不敢说魏岚和顾朝,可不代表他们不敢说李建党。
很快,有人视线定格在李建党身上,“之前总看到李建党往知青点跑,别人跟哪个女知青好上了吧?”
絮絮叨叨声音不打,却足够在场每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然而那声音却没有停下,“不过也对,好歹是生产队长的儿子呢,如果在一起的话,也能被照拂,少干或者干些工分高轻省的活儿吧?”
人群寂静一瞬。
魏岚突然笑了,这话要不是故意挑刺,她能把“魏”字倒过来写。
魏岚眉毛微微力气,把脸色不太好看的姜丽华往身后一扒拉,往前一步正要说话,有人动作比她更快。
魏岚只觉眼前一花,下一秒,就听见李桑桑不客气的声音响起:
“就你长了一张嘴?叭叭叭叫的比驴还欢,你要有驴一般能干也行啊,偏就一张嘴,吃不到葡萄还要说葡萄酸。”
“你……桑枣儿,你、你……”扎麻花辫的姑娘叫春枝,长了一张讨喜的圆脸,只是现在被李桑桑气得手抖,一句话都说不完全。
“别叫我,恶心死了!”李桑桑下巴扬起厌恶睨了春枝一眼,十分看不起,“马上就是要结婚的人了,咋地,不晓得啥子叫积口德?当心你婆家瞧不起你!”
本以为是一场恶战,却在李桑桑话音落下之后,春枝脸色青白交替,最后捂脸哭啼啼跑走了。
“呸!”李桑桑往地上啐了一口,转头又是一副笑脸模样,亲昵挽起魏岚和姜丽华的胳膊,拖着两人往回走,“她就是个势利眼,自己不好了也见不得别人好……咱们犯不着为这种人生气。”
魏岚身体前倾看李桑桑,“有内情?”
“呃……”李桑桑顿了一下,余光瞟向姜丽华。
这种容易产生误会的事,李桑桑本来不想多说,但见姜丽华眉头皱起、嘴唇紧抿浑身沉重的模样,李桑桑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那不成器的哥哥,到现在追求姜丽华也有半年了,还没能让人家姑娘点头呢。
李桑桑怕姜丽华因为刚才那些阴阳怪气言论封闭内心,回头再给吓跑了。
斟酌再三,李桑桑开口道:“我哥今年二十一了,前两年本来要结婚的,但是结婚对象听家里的安排,弃了我哥,转头跟上游三队的一个转业兵好上了。”
姜丽华眉毛动了动,明显在听。
魏岚眼眸瞪圆,“那个对象,不会就是刚才那个吧?”
李桑桑翻了一记白眼,嫌弃点点头,“是她。不过听说她那个对象前阵子出去做什么事,把腿给摔断了……以前停腻歪的两个人,今天见她回来,又阴阳怪气那样一通话,我看她对象腿八成是好不了,现在又想回来缠着我哥了。”
魏岚小脸无语皱起,这、这都算什么事?
李桑桑冷哼一声,怪笑道:“可把她美的,我哥虽然人傻了一点儿,那也是顶老实的好小伙,没道理叫她这样糟蹋祸害。”
“嗯……”姜丽华无意识应了一声,低着头不说话。
李桑桑急了,挣开魏岚两只手抓着姜丽华的胳膊,焦急道:“哎呀丽华姐,你放心了,天下,的女人就算死光了,我哥他瘸了眼也不会看上那个春枝的,你就放心吧!”
姜丽华一脸尴尬,脸颊微红想要辩解又不忍心推开李桑桑。
魏岚“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双眸亮晶晶站出来解围道:“行了,瞧你给人吓的,这件事就这么过去吧,以后谁也不要提。”
不提是一回事,以后姜丽华怎么选择,又是另一回事,魏岚只负责抛出台阶,让两个人之间气氛不要那么僵。
跟前两个都是知情人,加上魏岚都那么说了,她要是再扭捏下去,就是矫情了。
姜丽华轻笑点点头,“嗯”了一声,顺着台阶下来,之后三个姑娘说着话,笑嘻嘻往大食堂去了。
应了当初从京市回来无意间说出的谎话,今早出门时,顾阿婆特意提醒顾朝,把那崭新的号戴上。
终于到饭点,姜丽华站在小港石板桥扯开嗓子喊,也就只有附近几亩地的人听见,远处的人一个喊一个,费劲的很。
顾朝迟疑一瞬,扯下腰间的号“嘟嘟嘟”吹了一串,远处忙碌的人都抬头看过来,他收了号,扬声喊了一声:“回去吃饭了,下午再来。”
大食堂堂屋的长木桌,众人围桌而坐,每人面前一碗米饭,两个小拳头大的红薯,桌子中间摆了一大盆猪油渣鸡蛋汤、一大碟子的辣椒炒地菜菇。
油炸是之前熬猪油的时候的,洒了一大把盐,能留一段时间,负责大食堂的三个姑娘早就多好打算,每回做汤放上一小把。
汤里油花大,又有带肉味的油炸,比起碟子里的地菜菇,盆里的汤不要太抢手。
盛汤的勺子只有一个,众人一窝蜂疯扎在一起,抢那一个勺子。
魏岚生怕他们不注意把盆顶翻了,超起锅铲踩上椅子,一手叉腰一手用锅铲敲厨房木门,“谁要是给我洒出来一滴,以后就没得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