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玦在一旁眯起双目,他是见过华九章的,华九章虽然早早的就辞了官,却在四年前六艺大典是时候回国,代表北墨参见,并且夺得了礼绝。
那一次的见面,他当时没有绝对不对,可是现在回想起来,华九章看起来与真正的老人容貌差太多了,而且,足以看出他年轻的时候是个美男子。
细想起来,花无岸的容貌从八年前与现在,基本也没有什么差别。
“既然平南王是华九章的关门弟子,他与你是师兄弟,那么在医馆内,你觉得平南王表现的如何?他平日里都做些什么,你可看见,他与人有所交集?”林熙又问道。
章太医眼中浮现出回忆之色,细思许久,才皱着眉回答:“启禀将军,平南王虽然名义上是老夫的小师弟,但老夫与平南王年纪相差实在是悬殊,因此,平日里基本没有任何交际,但是师父教授的所有医术,平南王都能用极快的时间领略掌握,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个医学奇才,着实让我们这些师兄们羡慕,只是,他素来独来独往,没有什么朋友,也极少出现在医馆——”
“等等!”林熙眼中精光一现,忽然打断章太医的话,“你是说,花无岸极少在医馆出现?”
“是啊,平南王当时年纪尚小,还要在国子监读书,没时间一直待在医馆里,老夫也就很少在医馆看见他”章太医不知道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
林熙与墨玦对视一眼,俱是看出对方眼中的怀疑和肯定。
问题大了。
记录里的记载说,花无岸被华九章收为关门弟子之后,分明时常在医馆内潜心修学,谁会管他还在不在国子监?但据章太医所说,花无岸又不常在医馆出现,那么,他的时间去了哪里?
果然如林熙所想,关于花无岸少年时期的事情,没有任何记载,连他周围如章太医这样师兄弟关系的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上究竟生过什么。
“哦对了,”章太医好像想到了什么,忽然补充道,“平南王与当时一位叶家的小公子关系不错,那名公子经常替自己的父亲去医馆取药,只是听说叶家有了大变故,那名公子后来就不见了,再后来,平南王也就弃医从武,去战场领兵作战了。”
林熙点头,她能够猜到,那名姓叶的公子就是叶碧落。
后来叶秋声因为与先太子谋逆被杀,应该就是花无岸救了碧落,碧落从此才隐姓埋名,跟在了他的身边。
她好像遗漏了什么,究竟是什么?
林熙绞尽脑汁,仍旧想不起来自己到底忘记了什么。
“臣大概知道,楚先生为何要说我是华九章的女儿了。”章太医离开之后,林熙平静的对墨玦说道。
“为何?”
“因为嫉妒。”
林熙想到楚先生眼中浓重的不甘心,在确定了花无岸与华九章的身份之后,就已经明白这份不甘的源头。
“嫉妒?”
林熙缓缓说道,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冷静而锐利,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楚先生是魏戈大师的徒弟,已经如此大的年纪,却还不过是楚风国一名坐上卿,他想成为礼绝,他名满天下,想证明给他的师父看,徒弟不一定比儿子差,但是却得到一个命令,这个命令就是向我认输,让花芊白成为礼绝,让北墨成为众矢之的。”
“他不甘心,同时万分嫉妒,可是因为尊师重道,也或许是因为别的,他不得不听从这道命令,因为给他下命令的人,是魏戈儿子的儿子,也就是,”林熙说到这里,声音有些艰难,但却不得不说出这个名字,“平南王花无岸。”
“楚先生再怎么不甘心,他也认输了。但是他摆了花无岸一道,那就是当众猜测我是华九章的女儿,想借此引我与陛下对花无岸的怀疑,事实证明,他成功了,花无岸的身份被暴露出来。”
“墨玦,花无岸要出手了。”
曾经守护着北墨的平南王,此刻,终于展现出他收缩着的森森獠牙。
她本以为,花无岸只是生性放荡不羁,狂悖妖孽,却不想此刻,他真的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将天下的局势搅乱。
林熙垂眸,不由自主的咬紧下唇,放在身侧的手缓缓的握成拳。
她早该想到的,虽然不知道花无岸与卫军有什么仇,但自从他明明知道的虐杀了那群卫军之后,她就应该想到,花无岸与北墨的皇室有仇,又或者,他并不是忠于这个国家。
若是追到祖籍,魏戈是东鳌人,华氏是北墨人,华九章的北墨人,但花无岸能够命令楚风国的楚先生,他又怎会是一个单纯的北墨平南王呢。
这些年,她虽然提防着花无岸,也痛恨他的行事没有顾忌,肆意妄为,还时刻用刀子戳着自己的伤口,更是在年幼的时候对自己进行一系列惨无人道的训练,可是不可否认,他的存在,早就已经在林熙的心中打下了深深的烙印。
是尊崇,是畏惧,是倾慕,还是习惯。
脑海之中盘旋着的殷红身影,渐渐消散成一道绯色的烟尘,染红了她漆黑的瞳孔。
“若是我在骗你呢?”
“本王的话,你觉得是真是假呢”
“小阡阡,让为师看看你伤到了哪里。”
“滚!”
“呜呜呜,孩子长大了,都不让师父看了,呜呜呜”
林熙没有注意到,在自己忆起花无岸之后,她原本清亮似黑曜石般的双眸明暗变幻着,脸色一寸寸苍白下去,唯有眼底一片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