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见了才好,这样,天下人都会确信云麾将军是个断袖,不是’陆佑‘的,也不是花无岸的,只能是朕的。”
墨玦说道,他注视着林熙的眼眸,认真的语气让她脸色一红。
林熙无奈的从他的怀中挣脱,看了一眼周围,落英缤纷,芳草萋萋,远处的宫殿重重叠叠掩映着,虽然高大,但也无比的荒凉。
“今日是六艺大典前的宫宴,陛下就这样抛下各国使臣出来吗,也不怕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墨玦牵着她的手,缓步走在蜿蜒曲折的鹅卵石小路上,随手折了一枝浅蓝色的鸢尾花塞到林熙手中。
“朕只愿意做熙儿一个人的昏君,天下人,就像是这御花园之中的花,唯有一支会被朕采摘,那被采摘的一支,也是因为朕想送给你罢了。”
“花就是花,不是为人绽放,只为自己绽放。”
林熙虽然这样说,但还是忍不住勾起唇角,接过鸢尾花在手里摆弄着,抬头望去,便看见津风殿的破旧牌匾。
“津风殿?”
他竟然带着她走到了这里。
“嗯。”
“这里倒是一点也没有变,陛下登基之后,为何不将津风殿重新整治一下。”林熙看着这座古老而荒凉的宫殿,处在小路的最里面,几乎被层层林木掩盖着,不大不小,琉璃瓦都已经破损成暗黄色,门前一片暗色的褐白空地。
她想起来,从前她便是蹦蹦跳跳的走着这一条布满花朵的林荫路,穿过玉露殿,在津风殿内和小白谈天说地。
小白总是沉默寡言的,哪像现在的墨玦,大多数的时候反倒是墨玦在说,而她在听。她那个时候还很好奇,为何一个偌大的宫殿只有一名小太监,还像个哑巴,也怪不得整日被二皇子墨晔秀欺负。
“这里有着朕最美好的回忆,朕怕你有一天想到小白,却找不到前往津风殿的路,所以此处一如往昔,没有任何变化。”墨玦说道,眼神悠远绵长,渗透着丝丝绵绵的温柔情意,将林熙包裹其中,缱眷深情。
她知道,自从她今日迟到了宫宴,与司徒岚一起出现开始,墨玦就一直都在吃醋,刚被她解释了司徒岚与她无关,就又被墨玦看见自己受了莫念一拳。
林熙想说些什么,可是她到底对于男女之间的情事沟通不甚明白,张了张口,默默地抓住墨玦的衣袖,跟着他走进津风殿。
墨玦的眼神暗了几分,却没有说什么。
一进入津风殿,一股熟悉的寒气骤然袭来,是熟悉的,已经足足十年没有感受过的彻骨寒冷,仍旧是从前冷硬的木板床,破旧的青花瓷水壶,她还看到那破损的木桌上,一只雪白的瓷碗放在上面——那是她第一次遇见小白的时候,给他喂水的碗,上面裂着一个缺口,她一直没有忘记。
墨玦,竟然将一只旧碗,保存到现在,就像她曾在自己阮家的房间见到的那个旧手炉。
这里的一切都如同墨玦口中说的,没有丝毫的变化,但又比从前干净了很多,即使所有都是破旧的,可是,正是这些破旧却没有变化的模样,才更能感受到保留的人的用心。
墨玦,那样认真的守护着她从前随意留下的一切事物。
“这里,怎会是你最美好的回忆呢?这里这么冷,又这么破。”
林熙忍不住说道,攥紧手中的鸢尾花,心脏一紧。
墨玦斜斜的倚在一张小小的园椅上,即使是那样狭小的椅子,他坐上去仍旧显得优雅淡薄,好像纤尘不染的仙人,多了几分惑人的慵懒气息。
她不禁摸了摸墨玦柔顺的丝,在透明的空气中显露出一抹妖异的金色,湛蓝的瞳孔,闪烁着浅浅的墨痕。
“朕不怕苦,朕从小就在冷宫长大,津风殿比起冷宫那些怨天尤人死气沉沉的女人,已经好了一些。”墨玦平静的安稳着她,明明那些过去是他独自一人挨过的,林熙好像比他还心疼,林熙,是在为他而痛心,明白这一点,让墨玦的瞳孔染上一抹愉悦。
“因为这里有你,因为朕在津风殿遇见了你,所以一切都变得美好。”
“其实,后来兰叙年和陆佑都曾在津风殿陪过朕一段时间,直到朕接手了琼花楼,彻底离开这里,津风殿才像玉露殿一样,被封闭了起来。”
“这里,是太祖让朕住进来的。”
提到太祖,林熙的眼底瞬间一暗。
墨玦轻轻的抚摸着林熙柔软的嘴唇,笑了笑。
“朕也怀疑过太祖,但是,朕曾经查到一件事情。淑德皇贵妃曾与阮寒清有过交往,而她的儿子墨晔皇将墨晔尧视作最大的仇敌,皇贵妃为了自己的孩子,必然插手了十年前的事情。”
“所以,陛下认为,当年的事情都算在死去的墨晔皇身上吗?”林熙反问道。
“不,”墨玦摇头,眼中的狠戾一闪而逝,夹杂着一丝烦躁,“还有太子,他手下的一名门客,就是前段时间你在周峰密室之中查到的那个魏忘川,就是策划了陷害阮家一事最大的主谋,是他谋划了一切,因为墨晔尧一天还存在着,也是和墨晔皇一样威胁太子地位的存在。”
“朕与你想的一样,十年前的事情,每一个人的手,都不干净。”
“墨晔玄,臣曾觉得他是无辜的……”林熙想起记忆里见过几面的先太子,善良而温润,曾是她对北墨皇族最后的一片净土。
墨玦一愣,摇了摇头,眼中同样有几分困惑:“这件事,朕至今也不确定。先太子至死都没有承认自己害过任何人,但魏忘川是他的死忠,这一点却是毋容置疑的,墨晔玄,也承认了魏忘川的身份。”
“至死?”林熙皱了皱眉,感觉墨玦的话里有话。
“熙儿知道先太子是如何死的吗?”墨玦没有打算隐瞒林熙,拧着眉,不由想到了八年前的事情。
“墨晔皇诬陷墨晔玄zàofǎn,正如诬陷阮家一样的手段,证据确凿。于是,先帝赐了他一盏毒酒,魂归西天。”
林熙当然知道墨晔玄是怎么死的,那时候阮家一案才过了两年,她还是军中一名小喽啰,听到墨晔玄谋反被诛杀的消息,愣了许久,最终不过长叹一声。
“那杯毒酒,是先帝下旨,令朕亲手递给他的。”
墨玦的脑海之中浮现到墨晔玄临死前的一幕。
那名他一直觉得无辜善良的太子皇兄,那个俊雅高贵的青年,带着赴死的从容,优雅一笑。
墨晔玄视死如归的对他说:“小九,每个人都有自己最在意的人,你在意那个息南郡主,墨晔皇在意太子之位,我甘愿赴死,是因为这世上已经没了什么牵挂,反正这太子的位置,我本就不适合,既然你们人人都想要,那便送给你吧。”
“忘川所做的事情,是我的错。”
“可惜,我看不到他回来的那一天了。”
“皇兄就不想对魏忘川说些什么吗?是他害了阮家,害死了息南郡主,阮家世代忠良,何其无辜,却落得满门抄斩的下场,皇兄还不是为了自己的东宫太子之位,才陷害阮家,陷害墨晔尧?”墨玦低沉的问道,眼中充满质问。
“身为北墨太子,眼看忠臣枉死,对于阮家,我……无话可说。”墨晔玄从容的举起杯中毒酒,沉默片刻,语气自责。
“对忘川,或许是有的……你附耳过来……”
可是,墨晔玄最后对他说的话,他并没有机会告诉那个魏忘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