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形一边走,血肉便一边掉。
他的怀里珍惜地抱着一具血肉模糊的魂体,他只看了一眼自己脚下的皮,然后完全无视它,径直向前方走去。
“他……他是什么鬼东西?”叶化清看了半天,只觉那具人形又恐怖又可怜。
“他不会是……不会是……”师无亦喃喃……不敢说大声了。
所有人都盯着这个人形,看着他如何画了个咒,半空中豁然出现一个传送之门,他们的视线跟随他走了进去,传送之门的另一边,直通绝远城皇宫的内殿。
内殿空荡荡的,人形直直走过去,挑起帷幕,王榻之上,赫然躺着一张人皮。
他蹲下来,然后将怀里的魂体以生平最为温柔的动作,装进了人皮中。
至此,人形再也坚持不住,轰然而倒,昏死过去。
在他晕倒之后,他的躯壳之下,十二道剑光铮然乍现,旋立在他周围,为他护持。
“品真剑在护主!”师无亦叫道,“他果真是明月!”
“吾儿明月!”谈抚萧再也克制不住他的满心担忧,身形一闪,飞驰进入了幻境之中。
留下妻子薄花蓉与一众掌教。
很多掌教都偷偷觑玉镜夫人薄花蓉,他们知晓这时候,正是薄花蓉最难堪的时候。
因为谈明月并非薄花蓉所出,而是有一天,谈抚萧从外面抱来的孩子。
许是那孩子的母亲早已死亡,许是谈抚萧瞒得太好了,至今上清界众人也不知,谈明月到底是谈抚萧与哪位仙子所出。
无论是谁所出,不是从薄花蓉肚子里出来的,谈明月就是薄花蓉一辈子的耻辱或者污点。
所以无怪乎薄花蓉与谈明月的关系不亲近,甚至在谈明月刚刚学步之际,他就被送到了碎月剑道,拜在无幻真人萧天纵门下,由碎月剑道的道人们,一人一天地把奶团子带大。
而现在众人所观望的薄花蓉,倒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爽。
她的目光被画面里另一个东西深深吸引。
那是一只小小的土狗,浑身的毛毛被泥浆揪成一团一团的,腹部满是血渍,一看就是活不久了。
它的左耳朵上,奇异地长着一小块白毛毛。
它歪歪扭扭地挪移,仿佛每挪移一步,浑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似的。
可它还是不放弃,一直挪移到了王榻旁边,谈明月方才放置那弱小魂魄的地方,才啪嗒一下——
倒了下去。
小舌头伸出来,鲜血顺着嘴角汩汩流下。
好可怜的一只狗狗。
薄花蓉的表情,从头到尾都是淡淡的,一如她的眼神,无论他们讨论什么、觊觎什么、妄想什么,统统似乎都与她无关。
直到这一刻,她盯着那只口吐鲜血、奄奄一息的小土狗,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甚至破天荒地以手去触摸那虚无缥缈的画面。
“它……它……怎么可能……?”薄花蓉口中喃喃,她的声音一如她的人一般,若山中清葵,悦耳极了。
可她的声音里,却包含着无法言说,微微的轻颤。
就在小土狗闭目垂首的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随着谈抚萧的方向,飞驰而去。
师无亦偷偷看着薄花蓉落下的仪仗,也是纳闷,从未见过女神如此慌乱的时候,连仪仗都忘了。
“诶,你家女神在看什么?”鱼又怜偷偷肘击了师无亦,师无亦本来对她还挺不爽的,可听到“你家”两个字安在了女神前面,一张俊脸登时红了起来。
“刚刚好像在看一只狗……”师无亦回忆。
等等,为何女神看到一只狗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女神不是该清雅淡然,一如孤灯宫的冰川茉莉那般么?那样慌乱的、失措的、心惊胆战的表情,为何会出现在她那倾城绝世一般的脸庞上?
“难道……你家女神爱狗?”鱼又怜两指玩着自己的头发,得出了这个惊世骇俗的结论。
师无亦:“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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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对人前恩爱的夫妻前后脚进了灵墟幻境,前后脚来到绝远王宫的内殿。
前脚谈抚萧骑着机械狻猊着陆,后脚薄花蓉便扶着自己的一盏孤灯安稳下了来。
“你——”薄花蓉先开口。
“你——”谈抚萧几乎同时开口。
两人礼貌而疏离地看了眼对方,谈抚萧开口,“我来救明月。”
薄花蓉点了点头,优雅附身,抱起一旁的小土狗,不嫌弃它满身血污与泥泞,只爱怜地抚摸着它的小耳朵,“我来找它。”
两人并没有如传闻中的那般恩爱,而是显得极尽客气。
谈抚萧看了眼薄花蓉怀里的土狗,先是微微蹙眉,猝然福至心灵,“它不会是……?”
薄花蓉咬了咬唇,冷淡的俏脸露出点点红来,眼睛也是红的,浸着泪,“应当是。”
说着,她运起手中孤灯,“它伤势很重,拖不得了,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