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双沉静的眼神,再也放不出任何光芒了……
一瞬间天地昏暗,众人又回到了太守府议事堂的里间,澹台灵犀正迷恋地抚摸着贺星洲的面颊,一阵风吹来,吹掉了贺星洲的披风。
李淳风差点惊叫出声,因为贺星洲的身体已经腐烂了,他的衣物随之溃烂,露出白色的蠕虫与零星的骨架。
怪不得贺星洲身上有着浓重的檀香味儿,原来是为了遮掩快要抑制不住的尸味儿。
“澹台灵犀,他已经死了。”季寻真上前一步。
“不,他没有。”澹台灵犀丝毫不介意贺星洲的腐烂,她看着他,眼睛亮亮的,仿佛在凝望她最虔诚的信仰,“只要我再开启轮回,他总会活过来,他总会……”
“活过来。”她把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闭上了眼睛。
言罢,随着她紧闭的双目,又一阵波浪荡开,断壁残垣开始重建,怪物重回人类,尸体瞬间复活……
季寻真撑着脑袋,她感觉到自己的记忆正在流逝,她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她一直在想,明明当时她是把沈涧放在这儿的,明明沈涧经历过津阳城第一次的毁灭,为何他第二次却毫无记忆。
如今她知晓了,只要当澹台灵犀重建津阳城,原本所有的幸存者都会被清除这一次的记忆,就像她如今一般,她脑中的画面在一点点变淡……一点点地……
不,不要!
如果她把真相忘了,纵容澹台灵犀一次又一次重复这个轮回,那跟在千里江山图里,那不断陷入蛮神新娘轮回的自己,有什么区别?!
她踉跄几步,抽出匕首,拉住身前的人,“喂,越不惊。”
那人抬起头来,季寻真却发现,那人竟是沈涧。
“沈涧,你……你扎我一刀。”季寻真用尽最后的力气,把匕首递到沈涧面前。
她一直都想远离沈涧,她虽回忆不起前世和沈涧的故事了,可仅有的那点复苏的记忆,是沈涧生生挖了自己的内丹,给刚出千里江山图,只剩游魂没有身体的自己。
她还记得,他温柔而坚定地,往自己嘴里塞那枚擦得干干净净内丹的情景。
如果可以……她这一辈子都不想再接触沈涧了,她想远远地看着他、守着他,让他这一世能尽他自己的心愿,享尽俗世的幸福。
但她偏偏如今就在沈涧身边,事有从急,只有厚着脸皮,求他了。
“沈涧,你……你不要怕……”季寻真尽量细声细气地,用温柔的语气说,“就像之前在太守府门口一样,给我一刀。”
沈涧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他想,这个女人可真不把他放在眼里。
对他和对越不惊两幅面孔,这副虚伪的样子做给谁看。
当他不知道,她是怎么无情地把他扔了的?
“快……求求你……”季寻真的手指,乞求地搓着他的衣袖。
沈涧从她手中接过了刀,她凑了过来,把肩膀递过来。
他垂眸,嘴角冷笑,直接扔掉了刀。
季寻真眼神追着那刀,绝望之际,刚想张嘴,被眼前的人拥入怀中,少年很高他埋下脑袋,嘴唇擦在她的脖|颈上。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逐渐长出的尖牙,然后——
尖牙声声扎进了她的脖颈,刺|痛、灼|热、血液涌出。
一股激流从脖颈蔓延到脚趾,狠狠蜷缩。另一股又直达头皮,宛若烟花炸裂
季寻真脑海里那逐渐淡去的画面猛地被什么捉住一般,一幕幕一叠叠如同被人狠狠拽了回来,齐刷刷倒退,不断倾倒进她的识海深处。
可那快-感一样的疼痛远不止于令记忆倒流,她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去抵御那种感觉。季寻真的手指挽住了沈涧红色的发带,逡巡向上,她摸到了他原本狼耳朵应该长到的位置。
为了融入人类的世界,他把那一双狼耳朵收起来了,所以她只能手指缠绕他的发带,插-进他的发间。
在他耳边,脸色潮|红地喘|息。
狰:“居然……做到这种地步……”
狰没有想到,主人居然为了得到眼前这个男不男女不女的关注,主动将自己的血液注入那人的体内。
主人从出那个山洞起,一直饱尝被人所爱之苦。他的体质会不自觉地吸引别人,无论人、妖、鬼,只有他释放他血液里的这种力量,他们都会不自觉地爱上他。
是那种疯狂地爱上,爱得想要拥有他、独占他、毁灭他。
一开始沈涧说不清吃了多少苦,都是因为这个体质。他后来学会了控制这种吸引力,只在他找寻到特定猎物之时,才会偶尔散发一二。
不过他嫌那些玩意儿脏,从未将血液用于这种用途。
“沈涧……沈涧……沈涧……”女人粗|重地喘|息,不停呢喃的他的名字。
少年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仿佛他轻而易举地赢得了胜利一般。
下一刻,季寻真却伸出手,以不大的力,推了他一把。
她决绝地回过头,向另一个少年走去,“越不惊,越不惊,你在哪儿……”
沈涧:“……”
他眼睁睁看着被他种下情血的女人再次抛下了她,凭着强大的自制力,走向了另一个少年,腿发颤、手发抖地蹲在那个叫越不惊的白衣少年面前,拼尽了全力去唤醒那人。
他一点一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鲜血顺着尖牙流了下来,他呼吸不顺,拳头攥起,心中——
第一次尝到了怒火中烧的滋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