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阵法为引,府军防御陡然提升,盾牌与怪物之间以风为隔,隐隐有相互抵抗之势。
府军士气为之一振,只是随着怪物的不断撞击,贺星洲脸色愈加苍白,眼角耳朵里开始冒出鲜血。
“他……凡人之躯,竟比仙门的内门弟子还要强上几分。”季寻真不禁感叹,这样强悍的实力,比起朝飞白这种顶级仙门的入室弟子也是不差的。
他还是未有仙门高人指点的状况下,若是一朝登山,这般百年难遇天才的名号必定能响彻上清界。
季寻真陡生一股惜才之心,上一世她完全没听过贺星洲的名号,想来或许就是陨落在这场破境之祸中。
这一次……或许有转机。
源源不断的难民沿着府军以血肉铸成的道路往前跑,贺星洲法力即将耗尽,阵法露出缺口,怪物涌进缺口。
府军的崩溃从这一缺口尾部开始,一批批的难民与府军被涌进的怪物蚕食,人们惨叫、痛哭、拖家带口跑得越来越快,稍慢一步,只有被吞噬的命运。
“越不惊,你考虑好了吗?”风很大,四周都是哭喊和骨头碎裂的声音,季寻真在风中朝越不惊问道。
他俩站在队伍的中前端,毗邻贺星洲的位置,护佑和引导难民逃跑。
在此之前,季寻真对越不惊说了一个计划,越不惊不知季寻真是从哪里听说过那个禁术,开启那个禁术,对越不惊本人百害而无一利,可是——
“你……真的会回来救我吗?”越不惊没有受伤,他被自己的侍从保护得很好,甚至连一点血渍都没有。
他长得一双秀丽的眉眼,认认真真地盯着季寻真看。
季寻真的这张面孔并不好看,只一双眼睛映着寒光、映着风、映着万千血色。
“如果我把侍从都交给你,开启永夜咒术,你最后真的回来救我吗?”他再问了一遍,眉头蹙起,一丝丝连他都察觉不到的紧张神色。
“会的,一定会的。”季寻真镇重点头,“越不惊,我们都在做一件顶好的事,你父王会开心的。”
可是开启那项禁术,他可以挽救很多人的生命。
越不惊勾唇,他勾唇的样子像一只没两个月大的小猫,“季寻真,我相信你。”
你……别让我失望啊。
他手一挥,缠枝玉笛被置于半空之中,闭目吟咒,玉笛迎风转动,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笛声所旋之地,空间开始混淆,一半黑夜一半白昼,逐渐,那搅动的区域越来越大……
永夜天狱最为禁忌的咒术——极夜血屠。
季寻真命令越不惊的侍从无修将难民聚集到她周围,自己则拿出了公孔雀给的无颜面具。
无颜面具,可以将所戴之人,送至她心里边所想之人身边。
无颜面具每天使用不限次数,只是每用一次,都会消耗大量的精神力。无颜面具没说可以附带多少人一起走,可每附带一个人,消耗的精神力是翻倍的。
精神力与一个人的理智、精力乃至寿命挂钩。
纵使如此,季寻真还是要用,在她的计划里,她必须趁越不惊开启极夜血屠之际,利用无颜面具,运走尽量多的百姓。
越不惊都敢做这样的牺牲,她为何不敢?
“你干什么,凭什么拦住我们?!”无修本好意聚集了一群百姓,不想其中一个尖嘴猴腮的布衣男子却叫嚣起来,“耽误我们逃命,我要了你的命!”
季寻真懒得争辩,一个眼神下去,无修一拳将那人揍倒,踢出了队伍。
随后一个妇人牵着一名小女孩退出了队伍扑了过去,看样子是一家人了。
季寻真无暇顾及,环视圈内七八名平民道,“众人触及我衣物一处。”
百姓被永夜天狱一行围困住,又不敢轻易逃跑,只得遵命。是时,禁术血屠启动,白昼须臾转为黑夜,怪物视野被遮盖住,缺口的崩溃停滞下来。
人们得以喘息,沿着唯一的一条道路在黑夜中奔跑。
而季寻真深深吸了一口气,戴上了面具,一瞬间一群人在原地消失。
再出现时,他们身在太守府门前,一名女子刚命人点燃了一盏灯,她提着灯,站在府门之前,四周围满了鲜血累累的府军。
季寻真才看清,那女子正是澹台灵犀,津阳道出事,她毫不犹豫地带领府军站了出来。
而阶梯之下,不停指挥府军搬运肢体残缺不全的逃难百姓之人正是——
男人拄着拐杖,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似地抬起头来。
府军们渐渐点亮了灯,顺着那灯光,她也正好注视着他。暗夜四动、腥风血雨之中,是巧合也是必然,是命数也是纠缠。
发动无颜面具,她心中想到的人,正是这个如今跛着足站在灯火下的少年——
沈涧。
她别过了目光,朝澹台灵犀抱拳,“请澹台姑娘妥善安顿众人。”
转眼间,她戴上了无颜面具,开始了第二轮的运人。
这一次,黑暗里,无数人争先恐后的涌了过来,他们都想活命不想死。
他们知道,这时候,这个娘娘腔一样戴着奇怪白玉面具的人,就是救星,就是出路!
无修等人站在外围将争抢之人一一揍倒。
黑暗里,季寻真的衣服被粗暴地争夺扯烂,兀然,她感觉到一只小小的手,小心翼翼地攥了一下她的袖口。
很娇弱,却又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