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不死的,他娘的老不死的!”一拳又一拳,光头控制不住自己的暴戾锤向老人,“你这副老骨头凭什么和我争?”
“去死吧,去死吧!!!”
这灵山五兄弟平日横行霸道、为祸乡里,也不知这是老几,经不得被一个落魄老人家打败,输不起地发了狂。
老人发出哀哀的惨叫,混杂着求饶与骨头碎裂的声音。
越不惊身后影卫飞身而出,太守府、采铎官两方亦立即有人冲了上去。
那光头本在爆揍老人,老头骨头咯嘣碎裂的声音使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兴奋。原本揍下的触感,是干瘪的、僵硬的、易碎的。
几拳下去之后,拳头的触面开始变得湿润软绵,光头感觉到了一丝诡异,他太清楚把人打得血肉模糊、骨头全碎额感觉是怎样的了——
会湿滑,会膈手,但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仿佛有什么东西包着拳头,如此柔软,如此黏腻,就像是……就像是……
人皮一样。
光头停下了手,回过拳头看了一眼,只一眼,偌大一个汉子,登时魂飞魄散。
他的拳头下挂着一块残缺不全的脸皮,鼻子嘴巴耳朵全在上面,上面甚至还挂着两粒被锤烂了的眼珠。
那这老头还剩个什么东西?
光头没忍住,回头看向老头。老头血肉模糊地委顿地上,不断地发出声音,不断地发出声音,那声音不像是嘴巴发出的,嗡嗡嗡地模糊不清。
可就在那一刻,光头听清楚了,他在说,
“我的眼睛呢,我的眼睛呢,还我眼睛,还我眼睛啊……”
老头蹭地一下转过头来,露出长长的口器和那张三角形的硬壳面孔,“你这双眼睛长得好啊,赔给我吧。”
那速度快极了,光头还没反应过来,锋利的口器便直插他的双目。
“啊啊啊啊啊啊啊!!!!!”
随着光头破空的惨叫,台下一瞬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什么鬼东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无数当地的城民、商贩、官员、奴隶蜕下了自己的人皮,朝旁边的凡人袭击而去。
“四弟!!!”灵山五兄弟的众人目眦欲裂,不顾一切爬上去营救自己的兄弟。
永夜天狱的影卫则退了回来,围到了越不惊周围,保护少主安危。
季寻真的瞌睡是彻底被惊醒了,她看向台下,津阳道的主城,可容十六抬轿子的通衢塞满了吃人的怪物与百姓的尸体。
十年一次的择选大会,变为了怪物的温床。
季寻真猛烈的呼吸着,上一世自从两百年前,她彻底将邪境之主斩于剑下,灭境就再也没有邪境妖魔的出现了。
一朝回到五百年前,她再次如斯清晰地感受到了邪境妖魔的强大与可怕。
它们狡诈,它们奸猾,它们恶贯满盈,它们无恶不作,它们只想占领灭境,毁掉灭境中所有的人类,把他们关进可怕的屠宰场里,当做它们的食物。
绝望的凡人与四处燃起的火光映照在季寻真的瞳孔里,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有多无力。整整探查了两日,她察觉到了无数的不对,却怎么也查不出呼之欲出的残忍真相。
半个月时间,足够破境妖魔编织一张巨大的网,感染无数的人,上演一场人间地狱。
季寻真从未如此真实地发现,自己不再是无所不能的凌华仙子了,自己只是季寻真,那个从千里江山图刚刚逃出来的,什么法力也没有的普通小鬼。
“仙盟之人,听我号令,人间劫难,全在我等力挽狂澜!”朝飞白慷慨激昂地对着仙盟采铎官诸人说道,他提起剑,“随我一同救助津阳百姓。”
“是!”仙盟众人齐声道。
这时候,朝飞白站了出来,就像一名理所当然的仙门英雄一般。他全然不记得最初,他是如何打太极拒绝了和越不惊一同调查的。
“我们也去。”越不惊手中缠枝玉笛渐渐化为了一把春水一般的宝剑。
“等等。”季寻真咬了一下自己下唇,一只手臂横在越不惊面前。
在越不惊不解的目光注视下,季寻真解释道,“你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儿吗?”
她一指一只正用口器插-进尸体面门吸吮血肉的怪物,“你知道它到底身手如何吗?知道它的弱点,知道怎么去对付它、打败它、杀死它吗?”
越不惊单纯,但他不笨,他深深地看向季寻真,看向她身后被袭击、被吃掉的普通百姓,还有一些仙根尚好的能人异士或者太守府军,他们全部都像纸一般,轻而易举地被怪物的胫足划得稀碎。
“我们——”越不惊的良知让他说不出‘我们走’三个字。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赫然响起,“太守府府军撤退!”
“辟出一条通道,直通太守府,收留幸存百姓。”
宣布撤退两字,无疑是直接判了许许多多百姓死罪,他们再也等不来任何人的救助了。
可辟出一条通道,又为许多躲过浩劫的百姓点亮了一盏希望的灯。
季寻真顺着那声音看去,贺星洲背着断了一只胳膊的太守澹台历,他的鹤氅沾满了鲜血,整个人狼狈至极,却又是所有人中最不狼狈的人。
“可是……”
“可是郡丞,怎能放弃全城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