姽姝自己作出了选择,就该自己承担代价。
接着,她在清净谷树了一块刻有“姽姝”名字的石碑,将艾光的尸骨埋了进去。
为了以假乱真,她还委托蜃妖一族的首领,对艾光的遗体施加了一种精密复杂的幻术。
这幻术别无他用,只有一样功能。
——仅对重华一人起效,持续时间永久,发动条件不限,让他将艾光的遗骨幻视成姽姝。
重华生性敏感多疑,为了避免露馅,艾芳等一干受害者家属自愿留下守墓,力战而死,以死来证明他们守护的“遗骨”不是假货。
精心修葺的坟墓,墓前摆放的鲜花,忠心耿耿的守墓人……
所有的表象,都是专为重华一人布下的陷阱。
姽婳唯一漏算的是,重华为了搜集灵力,竟不惜与魔族中最为臭名昭著的罗浮君联手,一神一魔各取所需,不仅荼毒仙门子弟,还挖遍了整座清净谷的坟。
重华脑壳没加盖,因此里头装满了水;心里没加底,因此行事毫无底线。
对有头脑、有底线的正常人来说,他的行为实在太过神秘莫测了。
但无论如何,结局正如姽婳所料——重华对艾芳等人“拼死保护”的遗骨深信不疑,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将其珍而重之地带回仙界,锁入岁星殿中,来了个阴间版的“金屋藏娇”。
近百年来,重华假称悼念亡妻,实则机关算尽,一面与罗浮君勾结,一面附身碧虚湖掌门向南天,利用他向门中急功近利的长老发号施令,从资质平庸的外门弟子身上榨取灵力。
起初只是一丁点,后来他唯恐日久生变,不断加大马力、猛踩油门,终于到了草菅人命的地步。
他手染鲜血,屠遍天下,只为再见一次自己深爱的容颜。
为了唯一的那个她,即使要牺牲全世界,他也在所不惜。
然而,重华上神怎么也想不到——
他在金屋里藏的不是小娇妻,而是一个身高近两米的猛男。
的猛男。
猛男。
男。
聂昭:“…………”
这种时候,她该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只要微笑就可以了吗?
偏偏重华还不肯放过她,用掌心在“姽姝”颧骨上摩擦了一会儿,犹觉得不满意,便扬手招来朱公公准备的礼物,从中选出一条绣满金线的石榴裙,打算给这具将近两米高的骸骨穿上。
聂昭:“……噗咳!”
尽管她及时闭嘴,但仍有一阵无法控制的怪声从喉咙里冒出来,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平静。
“聂昭。”
重华的深情演出被打断,不禁面露怫然之色,“请你自重。本座与爱妻的庭院,不欢迎不知礼数之人。”
聂昭:“?”
不是,大哥,究竟是谁不自重啊?
你不仅对一位直男的遗体大肆x骚扰,还想给他穿上小裙子耶!
虽然我不是什么好人,但这方面还是你比较禽兽啊!
话说回来,魔族与人类生理结构不同,男性遗骨可是长着……那个……
你给艾将军穿裙子的时候,当真不会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东西吗?
——答案是不会。
蜃妖首领的幻术只对一人起效,适用范围极其狭窄,因此效力也极为强大,同时覆盖了视觉、听觉、触觉、嗅觉与味觉。
无论重华拥有怎样猎奇的x癖,冰恋也好,秀色也罢,哪怕他想拆恋人的骨头做琵琶,只要没有旁人提醒,他都将永远沉溺在一场完美无瑕的幻梦之中。
而姽婳知道,向来只爱自己、只信任自己的重华,绝不可能让他人看见姽姝的尸骨。
他为一己之私将无数人推入地狱,也因为自绝于人民,直到最后都没能从梦中醒来。
“……”
聂昭一边忍不住发笑,一边又觉得有些可悲,内心极限拉扯,最后在脸上挤出了一副欲言又止、欲哭无泪的古怪表情。
简而言之,有点像金馆长表情包。
重华无法领略金馆长的魅力,神色愈发不快:“你这是什么表情?你就这么不想让姝儿复生吗?”
聂昭:“不是,倒也没有……”
话音未落,她只觉肩头传来一阵重压,整个人猛地往下一沉,几乎被生生碾进地面。
“?”
聂昭大感迷惑,“我脸就长这样,俩眼睛一鼻子一张嘴,可能是有那么点儿天生的嘲讽相,但您也不用为这个发火吧?要不,我把我祖宗挖出来陪您唠嗑唠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