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在这样一套成熟有序的制度下,本该意气风发踏上征程的考生,却接连有七、八人,不明不白地消失了踪影。
“失踪的都是素有才名的青年,凡间人心浮动,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我们这里。”
哈士奇解释道,“最先有人失踪的,就是这座善州城。我们从这里乘飞舟出发,一路打探,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为了方便查探,他们用法术改变面貌,从头到脚都换了一身行头。
在外人眼中,暮雪尘是个瘦麻秆似的肾虚公子,聂昭是个鼻孔朝天的刁蛮千金,两人看上去都不大聪明,满脸写着“人傻钱多速来”。
至于雪橇三傻,则摇身一变成了他们的侍从,分别是肌肉猛男阿拉斯加、花样美男萨摩耶和精神小伙哈士奇。
聂昭:“……”
你们好骚啊.jpg
“你……”
暮雪尘似乎仍有些不放心,目光一直在她身上徘徊,破天荒地再三叮嘱道,“跟紧我。别落单。别叫名字。”
雪橇三傻在一边翻译:
“虽然我们甩开了追兵,但震洲有些王公贵族与辰星殿相识,搞不好会向他们通风报信。”
“小妹放心,我们的易容术是阮仙君亲授,可以连气息一同隐藏。只要不说漏嘴,没人认得出来。”
“那敢情好。”
聂昭微笑道,“放心,不就是演吗?我这人最会演了。”
就这样,两人三狗有说有笑(其中一人一狗没说也没笑),大摇大摆、人模狗样地买票登上飞舟,融入鱼龙混杂的人群。
所谓“飞舟”,聂昭在修仙小说中见过很多次,类似于玄幻世界特有的豪华游轮,能够翱翔于云海之上,既烧钱又拉风。
善州城富甲一方,飞舟也造得格外华丽,内部用法术扩展了好几重,如同宫殿一般宽敞舒适。
他们进入布置精美的船舱时,其中已经陆陆续续聚集了一些考生,正凑在一块儿谈天说地。
有人在探讨学业:“小弟不才,近日随手作了一篇文章,承蒙城主抬爱,称此文‘字字珠玑,文采斐然,定会让豪贵之家竞相传写,善州城为之纸贵’。唉,真是不敢当,不敢当啊!”
“你问此文叫什么?说来有些不好意思,乃是《博得上司欢心的一百句金玉良言》。我近日正在酝酿一篇新作,名为《三句话,让仙君给我打一百分》……”
有人在分享生活:“上回我前往都城,与镇国公世子一见如故,结为莫逆之交。世子有意将他小妹许配给我,但我并不中意那位郡主,只好谢绝他一番美意。”
“你问为什么?唉,像郡主这样的千金小姐,从小娇生惯养,想必不善操持家务。她要做我们家的当家主母,只怕还差了一些……”
还有人在交流美容经验:“表兄真是的,为了逗我开心,竟煞费苦心去捕蚌妖,巴巴儿地送了一斛蚌珠过来,让我磨成粉敷脸用。他当我没见过世面,稀罕这些身外之物么?”
“说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蚌会产珠。我平日里用的珍珠粉,都是用拳头大小的鲛珠来磨,细腻光滑,异香弥漫,那才真真是极好的呢。”
……
以下省略。
简而言之——
写作谈天说地,读作吹牛放屁。
一边敢吹,一边敢信。
聂昭站在远处,不经意地听了一耳朵,只觉得仿佛误入凡尔赛文学大赛会场,奖品是一座梦想芭比豪宅,就是她用脚趾在地上抠出来的。
她四下里环顾一圈,见有个衣着朴素的书生坐在角落里打盹,除了脚边一口半人高的书箱之外,周围冷冷清清、无人理会,所有凡尔赛选手都捏着鼻子避而远之,唯恐沾染了他身上的穷酸气。
聂昭面色稍霁,忙不迭地拉住暮雪尘:“师弟,我们坐这边。”
原本两人应该扮作兄妹,但暮雪尘生得太嫩,聂昭总觉得有些别扭,便改口叫了声“师弟”。
“……”
暮雪尘好像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也没与她计较,好说话地点点头:“嗯。”
他们一行人穿过人群,紧挨着那穷书生坐下,与凡尔赛文学大师们保持距离。
聂昭刚一落座,便用胳膊肘戳了戳哈士奇,压低嗓音道:
“这仨瓜俩枣,瞧着质量不太行啊。现在的考生,都是这种……呃,很有想法的风格吗?”
“可不是嘛!”
哈士奇一拍大腿,“咱们筛选仙官,那都是大浪淘沙,挑花了眼才有一两个能看的。说起来,阮仙君看过去年的卷子,他们口中那个‘镇国公世子’,倒有几分真才实学……”
一人一狗正说到这里,忽然听见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从门口传来,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呼:
“放开我!别过来!!”
聂昭抬头看去,只见有个年轻姑娘一边尖声呼喊,一边惊慌失措地跑进船舱。
因为跑得太急,她进门时踉跄了一下,鬓边发簪“当啷”一声落地,满头散乱的青丝被冷汗濡湿,看上去十分狼狈。
她一边仓皇后退,一边凄声恳求道:
“我不回家,我要去都城应考!你们放过我吧!”
在她身后,七八个高大魁梧的黑衣护卫手按剑柄,气势汹汹,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近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