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讪讪地闭上嘴,他知道这是实话。
镇国公府表面上光风霁月,背地里祸国殃民,手上从来没少过人命官司,更少不了上门“讨要公道”之人。
正如聂昭所说,只需一句“堂下何人,状告本官”,就能将他们打发得干干净净。
然而,眼下聂昭一个人包围了他们所有人,更捏着镇国公府的命根子,双方地位逆转,谈判便不再是“上等人”的一言堂。
无论对方如何咬牙切齿,也必须老老实实等她发话。
“走吧。我们去见见镇国公。”
天罚锁随心而动,蛇一般从聂昭手腕上滑下来,绕着世子脂肪厚实的脖颈走了一圈,迫使他仰着脑袋站起身来。
世子吃痛,满脸横肉间有一闪而过的狰狞,但很快便强忍屈辱,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好,好,都听姑娘吩咐。不过,我父亲近日正在宫中,协助陛下理政……”
“‘协助’?”
聂昭语带讥诮地重复,“世子何必谦虚。自信点,我看协助是假,‘控制’才是真吧。”
世子不敢反驳,只好战战兢兢地赔笑道:“姑娘说笑了。”
“是啊。我不仅说笑,我还要一直笑呢。”
聂昭冷笑一声,并不与他多话。
自古以来权奸是什么德性,被权奸把持的朝堂能烂到什么地步,她还用不着别人提醒。
她在仙界听说过,“拏云司”掌管仙官录用之事,是辰星殿数一数二的重要部门。前代镇国公担任拏云司掌司一职,想必权势滔天,要搞点暗箱操作也不在话下。
仙试舞弊之事,他不可能毫不知情。
从这一点上,聂昭再一次深刻地认识到——
作为前代镇国公的直属上司,清玄上神在爱情和事业方面的傻x程度不相伯仲,乃是一位全面发展的绝世蠢材。
指望他改过自新,还不如指望一条草履虫从现在开始进化,然后取而代之。
聂昭知道,此事牵连甚广,要办就得大办,而且必须办成铁案,从凡间到仙界一网打尽,整整齐齐一波送走。否则来日对方翻盘,必定大肆反攻,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早在从山市返回都城的途中,她就已经作出了决定。
“你们震洲,有个东西叫‘天鼓’对吧?”
她语气平静,好像在谈论晚餐的菜谱,“我听说,震洲若有大奸大恶、异惨奇冤,人人皆可击天鼓鸣冤,请国君和仙界共同裁决。”
“只不过,自从你爹上位以来,击鼓之人须得先挨一百杀威棍,非死即残。敢去击鼓鸣冤的人,从此便一个都没有了。”
她露出一个“谁还不懂封建社会这点小花样”的讥讽笑容,面对世子逐渐僵硬的表情,缓缓接下去道:
“但我不是人,至少现在不是。你说,我敢不敢去敲这面鼓呢?”
“你……我……”
世子一时语塞。
他丝毫不担心国君的立场,但此事一旦闹到仙界,被众仙官传扬开去,难保不会影响曾祖父的威信和地位。
万一曾祖父为了避嫌,不再偏袒他这个宝贝乖孙,不给他开后门,那可怎么办?
自己考试?
不可能的!
学习是不可能学习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学习的!
情急之下,世子只好忍痛割舍金贵的脸面,拼命向一干手下挤眉弄眼,示意他们拦下聂昭。
众人心领神会,聂昭用锁链牵着世子踏出大门的时候,便有人悄悄弯弓搭箭,瞄准了她的后背。
“……”
聂昭和她身边的哈士奇都没有回头,仿佛对身后迫近的危险一无所知。
世子暗自窃喜,拼命压住疯狂上扬的嘴角,向身后的弓箭手比了个手势。
放箭!
嗖——
弓弦鸣响,箭似流星。
“……?!”
聂昭一直目不斜视地向前迈步,直到箭矢已近在咫尺,才仿佛从梦中惊觉一般,面带诧异地回过头去——
叮!!
然而,世子想象中血花飞溅的画面也好,箭矢刺入血肉的畅快声音也好,全都没有出现。
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清脆的、富有穿透力的金属相击之声。
——不知何时,聂昭身后多了一道人影,恰好阻挡在她与偷袭的箭矢之间。
除了面不改色的聂昭之外,谁也没有猜到这个人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