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翠芝气不打一处来:“可不是!这白眼狼,有了媳妇忘了娘!之前我和你说过这舒北北,姑娘人倒是个利落人儿,但家庭实在拿不出手。她爹手里的矿出的事儿,满中国都知道,这会人还在大狱里头,这辈子能不能出来,都没个指望。她妈,和她亲爹离了,二婚和陈淼她爹凑合到一起了,原来半路夫妻过的还不错,但那个女人不是个安分主儿,一心搞事业折腾来折腾去,最后生意做的一败涂地,到了大北京城里连个落脚地儿都没有的地步。后来听说也跟好几个男的不清不楚过。强子这死小子,我说当初老张要把他送上海,他答应的那么痛快呢?原来是舒北北也在上海。”
段汁桃劝她宽心,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和张大哥不同意他俩处?强子的脾气,多半随了你,认定的事儿有的磨。强子去上海有半年了吧?半年……正是小年轻热恋的时候,你和张大哥这时候棒打鸳鸯,这不是要了命了吗?现在年轻人思想开放,就算处,也不一定就是奔结婚去,处的合适不合适,不也得先处处?吾大姐,要我说,你就放手让强子处对象,舒北北那丫头真是个好的、耐人稀罕的姑娘,能和强子过到一处去,将来小两口过得也不会差。”
吾翠芝越想越伤心,为了这么个女人,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连过年都不回来了,撂下她和老张两个老的,吃年夜饭都没滋味。
“你张大哥倒不反对,可他们男人知道个什么?往后他们再闹出个孩子来,那我可真就打落牙齿和血吞了!孩子有一个蹲大狱的姥爷,这孩子将来的前途,能好吗?舒北北当初我也知道,这姑娘人品学历都不错,混到今天这份儿上,在上海的厂子里打工,也全是赖她那混账爹,好单位谁敢收?政审过不了啊!不然这姑娘出落得一定比陈淼更可我心意。”
段汁桃劝她凡事往好处想:“既然你也说那姑娘人不错,这是万幸了。人的出身,又不能自己定,舒北北这姑娘,说到底也压根没什么错,她要是真心待张强,张强又肯为了她争气,你和张大哥刚好借此晾他们一二年,张强的变化一定大。男人都是磨练出来的,男人的出息,很多时候也是被逼出来的。”
“唉,还能有什么法子呢。处都处了,总不能真让强子对那姑娘始乱终弃吧?老张问过他同学了,张强有时候不在公司宿舍里住,那他还能去哪?还不是去舒北北那……我也是走一步算一步。老张要是能买到车票,明儿我就去上海,他们年轻人,大过年的,在上海不见得能把日子过成什么样。”
段汁桃噗嗤一笑,就知道吾翠芝刀子嘴豆腐心,心地其实是再软和不过的一个人了。
吾翠芝想起来一件事,觉得不是空穴来风,但段汁桃对自己又没提起,便随口问了那么一嘴:“物理系下学期要派教授去香港交流,加速破冰这事儿你知道不?”
段汁桃一脸疑惑:“是吗……?我家单老师没和我说起这事儿啊。”
吾翠芝觑了她一眼,才缓缓道:“听说物理系定的人是小单。”
段汁桃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单琮容的性格她太了解了,做的多说的少。这事儿又是从八卦王吾大姐嘴里听说的,看来八成是假不了。
放寒假都有一阵了,单琮容到现在都没跟自己交待,哼哼,她倒要瞧瞧这闷葫芦,能把话憋到什么时候。
段汁桃的心忽然又惆怅起来,屋外鞭炮声声响,小孩在巷子里点火扔小金鱼炸弹,热闹极了,但眼下她却没了心思过年。
香港……听着就很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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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年夜饭,段汁桃心里还是窝着一股火,再瞧瞧单琮容斜靠在沙发上看春晚乐得咯咯笑,气更是堵到了嗓子眼上。
没心肝的男人,都准备去香港那么大老远了,居然还有心思瞒到现在,瞧把他给能耐的!
“汁桃,来看春晚,你忙什么呢。”单琮容听到厨房已经没了涮洗碗筷的声音,想是段汁桃已经收拾妥当,就提前给她晾好了茶,摆上了瓜子和水果,喊她一起到沙发上看春晚。
“不看,傻子看疯子,穷热闹,爱看你自己看。”
单琮容被喷的一脸懵,复盘了一下今晚自己说的话和做的事,也没觉得自己哪里招惹媳妇不痛快了。
不过媳妇生气,肯定和自己逃不了干系。段女士他太了解了,有什么不高兴的,绝对写在脸上,压根也不用叫人猜测她今天的心情,是风还是雨。
复盘中:打麻油回来的时候,段女士心情还很不错,一边拌猪耳朵,一边和他闲情调侃“老相好”。是什么时候心情变得不好的呢……?哦,大约是吾大嘴来过之后,她们俩在厨房里,一个弄凉菜,一个整羊排,唠的他和单星回爷俩在外头肚子都咕咕叫了,俩姑奶奶还在厨房里聊得不亦乐乎。
再结合吾翠芝那出了名的八卦消息通,媳妇儿今晚又这么针对自己,单琮容此时心里已经有了一点点的数,明白段女士究竟是在为了什么跟他置气了。
气氛一直僵持到夜里两人熄灯上床前。
单琮容刚一掀开被子躺下,本来在床头灯下看《如何成为一名优秀会计》的段汁桃,突然把腰肢一扭,连带着铺盖都卷走了大半,只留个冰冷的背影给单琮容瞧。
单琮容嬉皮笑脸的贴到她身后去,伸手摘了她手上耷拉着脑袋的书。
“还看书呢?十分钟都没翻一页。”
“我这叫细品,你懂个球。”
单琮容才不管她呢,笑嘻嘻的卖好脸贴上去。
“要死啊你!”段汁桃一下把他踢开。
单琮容越发死皮赖脸,“你舍得我死吗?”
段汁桃啐了他一下,“不要脸。”
“要脸做什么,脸又不能哄我媳妇儿开心。”
段汁桃被他哄的,脸上已经不是那么绷得住了。为了不露馅,依旧没转过身来,背对着他说:“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单琮容立马识趣的说:“我现在就跟领导老老实实汇报。”
强行掰过段汁桃,让她的脸正对自己,一本正经:“去香港,是我自己想去的。系里给了两个名额,本来一个项目组出一个人,我们组定的是沈海森,但他不想去。他和徐慧兰才结婚没多久,怕把孩子撂在这,委屈了孩子。”
段汁桃惊了:“徐慧兰不是对小进挺好的吗?”
心里嘀咕:后妈果然不是那么好当的。在段汁桃看来,徐慧兰这个后妈已经算得上厚道了。有些人对孩子好,是停留在嘴巴上的好,一张嘴说的比蜜还甜。但段汁桃看人,不能光听这个人说了什么,而是要看她做了什么。
徐慧兰平时照顾沈岁进仔仔细细,沈岁进出门前,头发的辫子稍微松了,徐慧兰都觉得不满意,要替沈岁进重新编过。段汁桃有时候在院里,看着她们这对半路母女在日光下梳头,一派岁月静好的样子,都会感慨:徐慧兰这人是真不错,心好。
单琮容捏了捏她的脸:“结婚半年都没有,日久见人心,哪就真那么容易把自己的亲骨肉,这么毫无保留的交待出去。”
段汁桃暗自呵呵一声,果然男人的脑回路,和她们女的不一样。女人爱感情用事,情感丰沛,图的是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他们男的,就像喂不熟的白眼狼,心眼子多得比洗菜镂盆上的筛眼儿还多。
段汁桃不服气的说:“你怎么就知道,其实不是沈海森舍不得徐慧兰呢?”
单琮容:“真舍不得,是我这样,不忍心和你开口这事儿,才一直没和你说。心里想着是要出去走走,和外头的世界多沟通,兼容并收,老圈在自己的世界里,日子久了,难免疲乏和鼠--------------丽嘉目寸光。但我又挂念你和孩子,你们好不容易从兴州搬来北京,咱们一家团聚的日子真正也就这一二年,眼下我要去交流,带项目,起码一二年才能出成绩,多的话,三四年也有可能。”
段汁桃咬着牙,捶了他一下,委屈的把眼泪蓄在眼眶里,倔强的不肯流下来:“你的舍不得都是假的!真舍不得,你为什么又要去?”
一二年、三四年,这些数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轻巧的跟数数一样,仿佛不是用年记单位,而是用秒。
段汁桃委屈极了,又想起了自己在乡下时候,那种守活寡的滋味,一个人的日子实在太难了。
她一掉泪,单琮容的心就碎了,忙啄着她的眼泪赔不是:“对不住、对不住,你真不想我去,我去和院长说,我给他打辞谢报告。”
段汁桃就知道他会来这招,她不想这样无理取闹,成为他搏事业路上的绊脚石。
可她这算是无理取闹吗?打她嫁给他以来,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日子,满打满算,不超过三年。日子眼看着正要好起来,他又要去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