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医院瞧瞧啊!人好好的怎么会吃不下饭?”段汁桃瞪眼。
“有什么好瞧的,人老了,克化不动,很正常。”段母说。
一个庄稼人,哪那么娇贵,吃不下饭就上医院瞧毛病?医院的人八成觉得你神经病才是!
段汁桃被气的跳脚:“你们真是越老越糊涂,人都吃不下饭了,这毛病还不大?!”
单星回领着几个小屁孩从河边漂石子回来,撞上段汁桃和外祖们争嘴,大致听了个轮廓,也觉得姥姥很有必要上一趟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因为他听沈岁进说,她的妈妈,就是在三四个月里暴瘦二十几斤,才去医院被查出了癌症。
“妈,沈岁进她妈,当时好像也是这样,短时间里瘦了好多,去检查,说是肺癌。”
段汁桃被吓得一下腿软,站不住脚,急的午饭也不吃了,拉着母亲就往县里的医院跑。
段汁桃的两个嫂子也被吓得不轻,面面相觑,却谁也没开腔,心里各有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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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了县里的人民医院,两个嫂子不主事儿,全靠着段汁桃跑上跑下的挂号交费。
医院的大夫让段母往诊室里桌子上一躺,找准腹部的位置摁了两下,问:“这疼吗?”
段母一下被摁出了冷汗,颤抖着点头:“有点儿……”
医生又在肚皮上换了地方,继续摁:“这里,疼吗?”
疼的段母倒吸一口凉气,龇着牙叫:“疼、疼!轻点!”
大夫皱起了眉,面色不是很好。
段汁桃焦急的问:“医生,我妈咋样?”
医生拉开椅子坐下,低头给她开胃肠镜检查的单子,语气冰冷道:“先去把检查做了再说。胃肠镜要空腹做,你这属于紧急情况,我给你插队,检查安排在明天上午,今天回去晚八点以后禁食禁水,再按照我开的单子喝泻药。”
段汁桃的心跟着医生冷冰冰的话语,一起沉到了冰湖的水底。
医生不肯当着病人的面说,这多半是不妙的意思了……
刚刚从村子来县里的路上,她的心里七上八下的,这种恐慌让她根本听不进去周围的人在说什么,只一心在肚子里念阿弥陀佛,保佑妈妈没事。
她送走了公公婆婆,经历过生死,眼下事到临头,反倒镇定冷静了,颇有些越挫越勇的意味,面对冷漠的医生,逐渐开始冷静思考。
“检查做了,什么时候能拿报告?拿报告不要本人亲自跑吧?我们住乡下,来一趟县里不是那么方便。”
段汁桃想好了,到时候取报告就她一人来取,免得她妈多心。
真要是宣判了,那就让她一个人独自接受审判。
医生大约也瞧出来段汁桃的话术,报告是当天立等可取的,但他不戳破,换了个说法:“三天后来取吧,到时候等病理报告出来了,再一起拿。”
这三天,段家人默契的不谈病,全家人满怀热情的迎接从北京回来的大姑娘和外孙。
三天后,是段汁桃一个人上县城里拿报告的。
段汁桃去取报告的窗口拿报告,窗口里两个小护士在谈论着早饭吃了什么,一个在说婆婆新包的干萝卜馅包子好吃,另一个在说她妈昨晚蒸的红糖发糕松甜。
段汁桃接过窗口里递出来的报告,心底在感慨说:无论是哪个妈,婆婆又或者亲妈,有妈真好啊!
段汁桃把报告拿给医生看,望着医生越来越紧促的眉头,段汁桃知道没戏了。
出了诊室,浑浑噩噩地下楼,走到医院一楼大厅。
烈日伏天,医院天花板上的电风扇飞快的转着,卷起的风都是热烫的。
热风打在段汁桃的皮肤上,她却觉察出了透骨的寒意。
医生说:“肠癌,可能扩散了,县里的医疗卫生条件有限,家里经济好的话,就上省城去看看。要是经济条件不好,后面会痛,就在这打打针。”
段汁桃觉得天塌了,世界再也照射不进任何阳光了。
即将没有妈妈的世界,被灰暗笼罩着。
段汁桃叫了个三轮车,报上了单琮玉的单位,约摸十五分钟后,三轮车夫把她拉到了县电网大楼的门前。
门卫大爷问她找谁,让她在门口登记。
段汁桃不知道琮玉的具体科室和职位,只说自己找他们单位的单琮玉。
大爷觑了面无血色的段汁桃一眼,娴熟地拨通座机号,电话接通,单琮玉很快就从楼上下来了。
“嫂子,不是说后天才来县里住一阵么,星回呢?”
嫂子段汁桃手里没行李,手里只拎了个印着人民医院字样的塑料袋,侄子单星回更是不见踪影,单琮玉疑惑的盯着嫂子苍白的面庞。
段汁桃失魂的说:“琮玉,嫂子的妈得了肠癌,来和你说一声,我和星回明天就回北京,带我妈去看病,就不上你家叙旧了。”
单琮玉“啊”了一声,安慰她道:“嫂子你别急,是在咱们县医院做的检查么?我让谢宣给他爸打电话,问问医院,亲家婶子的身体到底怎么回事。”
段汁桃搭住她的手说:“这病错不了,我心里有数,别麻烦你公爹了。我也想好了,真有病就带我妈去北京治,要是查出来是乌龙,权当领着老人去北京玩一趟。”
见她心意已决,单琮玉也不继续客套了,便说:“明天就走,也太急了,眼下都快吃晌午饭了,嫂子你留我单位一道把午饭吃了,我去和单位请一天假,等会让谢宣开车送你回乡下,明天一早再去接你们,送你们去车站。”
丈夫开上汽车也快有一年的时间了,眼下车技已经很是娴熟,乡下到县里一来一回顶多三个小时的功夫。
段汁桃原本想推辞,不想给他们小两口添麻烦。
但转念一想,自己从北京给他们小两口、小外甥,还有亲家二老,带了许多吃的穿的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