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脾气突然变好,不是没有原因的。
段母心里知道,这不是段汁桃改了性儿,而是慢慢的,在低头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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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假,学校的教职工食堂,所有档口,到七月底就彻底不开火了。
食堂的大师傅们,也准备趁着这一年中,难得悠闲的日子,暑期探亲去。
今天是食堂歇业前的最后一天,家属院的家属们,一早就去档口买了丰厚的包子馒头存粮,等到中午的时候,再准备去食堂多打些荤菜。
食堂的荤菜,卖的比市场里便宜,且是现成烧好的,因此一度热销,经常是排起长长的队伍,只有前三分之一买到了肉菜,轮到后面的人再去打,就只见肉汤不见肉。
为此,学校分管食堂的校领导,想出了一个限购令:一家无论你多少口人,一律最多只准打三个荤菜,且为了防止最好的荤菜被买空,还特地限制,三个荤菜必须不重样。
段汁桃走之前,还没这个规矩,前后不过隔了十天左右,再回京大,食堂就出了这个新花招。
她和吾翠芝在队伍里嚼耳朵:“学校不是放假了吗,校领导怎么还有功夫管我们家属院食堂这许多?”
食堂的肉菜虽然畅销,但之前也不至于到了抢破头的地步呀?
吾翠芝哼声说:“你不知道吧,是有人做的太过了啊!”
也不忌讳针对的人到底有没有在周围,嗓门吊的老高:“乡下人没见过肉腥似的,一到饭点就猛扑食堂,看了肉就跟狼一样,眼冒绿光!大棒骨、红烧肉,也不知道那胃是不是海填的,师傅一把菜盆端出来,她一个人就打了大半盆,叫后面排着的人还怎么打?”
众人心里有底,那个“她”,吾翠芝说的是谁。
这时,华秋吟拎着食盆,晃悠悠的挪着优雅的小碎步,走进食堂。
吊扇的风吹起了她宽松的芽绿色裙摆,算起来离订婚的日子才过去二十天左右,众人再见到她时,只见华秋吟整个人胖了一大圈,曾经盈盈一握的腰身也不知不觉变粗了,她的周身,像泛着一层薄薄的饱满润泽光晕。
段汁桃一眼便察觉出了端倪。
无论哪次,她见到华秋吟,华秋吟都穿着走路生风的高跟鞋,而这回见到她,她却换成了柔软舒适的平底凉鞋。
吾翠芝和她交换了一个眼神,暗示她,之前从学校卫生院小姑娘那听来的八卦,八成是真的,华秋吟这是怀上了。
吾翠芝讥讽的笑道:“华老师,你怎么来了,往常打饭,不是你婆婆来的么?”
话音里,把“婆婆”两个字,咬得极为重点高调。
吾翠芝刚刚话里话外,嘲讽的那只“饿狼”,就是华秋吟的婆婆、数学系曲教授的母亲——何老太。
何老太从乡下来,年轻的时候遭过饥荒,饿得狠的时候,嚼过树皮,啃过鞋底,哪里见识过家属院里这样神仙般的生活。
城里面的生活条件好,食堂的肉菜便宜到姥姥家了,老太太心眼又急又狠,每次到饭点都特别积极,一准插到队伍最前头去,还丝毫不给后面的人留后路。
一打菜,恨不得把食堂的肉菜全都捧回家,害的队伍后面的家属,屡次扑了空,一时便怨声四起。
段汁桃也奇怪,不是说华秋吟和曲老师暑假回老家结婚摆酒么?怎么这会还在学校,真是怪了。
于是问道:“华老师,你没和曲老师回乡下么?”
华秋吟赧然一笑,自觉的排在队伍最后面,把双脚羞涩的并拢,知道婆婆抢肉菜的行为引起众怒了,恨不能眼下缩成一团猫卷儿,不被众人发觉。
“嗯,没回,婆婆从四川乡下来北京,照顾我和曲老师的生活。”华秋吟说的很委婉。
她这么一说,大家彻底明白了,她这多半是有了。
两个年纪加起来七十几的成年人,又不是三四岁的奶孩子,哪需要人照顾呢?
曲家盼星星盼月亮,盼了这老多年,才盼来这一个孙子,自然也舍不得让华秋吟长途颠簸的去穷乡僻壤。左右结婚证一领,他们已经成了法律上的真夫妻,摆酒不急于一时,曲家的老太太干脆就收拾了行李,来北京照顾新儿媳的孕期生活。
婆婆的“威名”远播,华秋吟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其实婆婆一个人也吃不了多少肉,打那么多,全是为了她。
从前没怀的时候,饭桌上肉菜一多,华秋吟就不由自主的拧起眉毛。
怀上了之后,整个人,完全变了一副肠胃似的,只要一看见绿油油的蔬菜,心口就强烈的犯着恶心,胃里的酸水也不住翻滚上涌。
可一看到肉,眼睛却控制不住的泛起绿光,简直到了无肉不欢的地步。
婆婆心疼她,每回到饭点,都早早的在食堂门口蹲着,不夸张的说,肉菜更是一打就满满一脸盆。
吾翠芝还想臊她几句,不想食堂门口杀气腾腾的冲进来一个身影。
众人定睛一瞧,互相觑了一眼,觉得这下有好戏好瞧了。
来的,不正是京大俄语系的熟客——冯晓才吗?
冯晓才浑身散发着人畜勿近的杀气,一下空蹿到华秋吟的身前,捏起她的手腕,发狠道:“走,你个骚蹄子,跟我上医院去!”
华秋吟本能的佝着腰,想护住肚子,哀叫一声道:“冯晓才,你疯了!光天化日,你想干什么?!”
冯晓才恨不能扑上去,狠狠咬破她这张放浪的嘴脸,他要饮她的血,吃她的肉!
他一点也不跟她客气,理直气壮的质问道:“怀着我的种,你却和别人结婚,你当老子是王八,活该头上被你戴绿帽?!”
华秋吟啐了他一脸,老东西,好大的脸?
他那蔫茄子硬不硬的起来都不知道,居然还有脸说孩子是他的?!
冷笑一声,嘲讽道:“别给你自己脸上贴金了,你老婆为什么和你离你不知道?你要是根铁棍子,你老婆舍得和你离?窝囊废,蔫了吧唧的小趴茄,别在我这逞你娘的能!”
男人最受不得这方面的刺激,你说他孬、说他废,都成,就是不能说他那方面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