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月儿又怎么忍心看他被欺负,不甘心地瞪向前方的男人,再次解释。
将二人之间微妙的神情交流尽收眼底,裴屿舟眸中的戾气减退几分,但他还是扬起拳头,在所有人反应不及时砸向叶景昱的脸。
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像之前那样跌倒在地,清瘦颀长的身体只往旁边踉跄了两步,便稳住了。
这一拳是他活该。
若梨是与他有着同样遭遇血脉相连的妹妹,他却险些害了她。
不远处的叶神医他们皆是看着,不曾像之前那样上去阻拦。
忍痛抹去唇角那缕鲜血,叶景昱轻轻拍了拍月儿的手,无声宽慰她。
眼看着裴屿舟就要将那药瓶碾碎,他却抬手攥住他的手腕,平静地道:“先别扔,若梨那里的药还需要用它替换。”
甩开他的手,男人冷笑一声,“我从不骗她。”
不远处的叶神医终究是看不下去,轻叹了口气,走上前道:“若梨的性子如何,你我都清楚,你母亲之祸一日不除,她心里的坎便一日不会消。”
“不想欺瞒没错,但也莫要逼她太狠。”
裴屿舟头也未转,抬手就将那瓷瓶丢了出去,稳稳地落在院中的桌上。
接着他又从袖中取出若梨有意藏着的,真正的避子药,在叶景昱和月儿错愕的目光下,将它捏得粉碎,扔在地上。
裴屿舟也不想步步紧逼,但没几个月他就要再次出征,这期间他只想与她有一段好的回忆。
但他也不屑靠谎言来获取。
视线再次落在叶景昱脸上,裴屿舟沉声问他:“给我证据,证明你是楚严成的嫡长孙。”
所有人都望着他,尤其是与他面对面的男人,此刻更是惊愕不已。
他竟查到了若梨的身份,也知晓了他就是当年的漏网之鱼。
“随我来。”深吸口气,叶景昱闭上眼睛,掩去沉痛,转身往屋里走。
裴屿舟抬脚跟了上去。
他进屋后叶景昱便关上门,示意他随便坐,而后从放满药瓶的架子下面的矮柜里取出一个锦盒。
“楚家惨遭屠戮时,我还不到两岁,被藏于密室,当时父亲塞给了我两封信,还有一枚印章。”
原本清润的嗓音变得沙哑,叶景昱取出钥匙开了锁。
接过他递来的,暗黄斑驳的信封,看着上面“锦芝亲启”这四个字,裴屿舟的眸中掀起惊涛。
他并无客套,直接打开信封,取出里面的纸。
母亲竟是为侯庭泉传信的中间人。
而叶景昱攥着那枚印章的手微微颤抖着,他继续道:“祖父无故被捕那一晚,父亲便派府中精锐暗卫去往当时还是刑部侍郎的侯庭泉府上,搜集到了这两份罪证。”
“他留着这封信,多半是想以此牵制你母亲。”
“但姜武帝有意铲除楚家,不会给我们半点喘息之机,第二日清晨便下令将祖父斩首,除了姑姑与我,府中之人也都被灭口。”
将信叠好塞回去,裴屿舟拿过印章,看着上面熟悉的突厥字以及雄鹰纹案,终于再次开口:“和宁公主和亲突厥不到十个月,早产诞下一名男婴,又因先天不足夭折,自此以后她再无子嗣。”
“第二年三月,侯庭泉接回生母不详的侯湘城,将他过继到夫人名下,对他极度宠爱。”
看似并无关联的两件事,拼凑起来便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二十余年前,楚严成和裴屿舟的祖父主张和亲,缓和外忧,给当时兵力薄弱的姜国争取强盛之机。
但在和亲人选之事上,楚严成,姜武帝都徇了私。
姜锦芝是姜武帝一母同胞的妹妹,他自不可能让她去往蛮夷之地,而彼时风头正盛的京城第一才女楚凝意也在提议之列。
但楚严成最是疼爱女儿,拒绝得干脆,甚至险些当场翻脸,最后姜武帝出面调停。
世人皆有私心,更何况和亲的第一人选本该是王室中人,若无适龄,方才会考虑朝臣之女。
所以姜武帝最后选定了和宁公主。
这个决定也将一对已私定终身的有情人拆散。
姜锦芝知道他们的私情,并以此与侯庭泉达成合作,为他和姐姐姜锦玉传递信件。
再加上姜武帝那时一直视楚氏为眼中钉,所以这样一个百官敬仰,世人称赞的世家大族,连挣扎都没有,便被斩草除根。
可最后姜锦芝还是一无所有。
眼帘开合间,裴屿舟眼底的情绪又归于无边的漆黑,他将信和章印放了回去。
坐在他对面的叶景昱也不曾说话。
屋内很静,二人之间却已不再是剑拔弩张的气氛。
半晌,裴屿舟睁开眼,那双凌厉的凤眸恢复沉静,他看向对面的男人,沉声道:“我会让楚氏沉冤昭雪。”
清润的瞳孔骤然放大,叶景昱有些失态,但很快又回过神,并没有多少激动与喜悦。
“这是姜武帝亲自断的案,承认错判无异于让他当着天下人的面,狠打自己的脸。”
但他没有将“不可能”这三个字说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