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起唇角,若梨含着泪光,笑得疲倦。
若是没有长公主,或许他们之间会有很好的结果。
不过今日看着她嫁入国公府,被迫忍受裴屿舟对她的纵容,忍受她的藐视,想必姜锦芝此刻心情也好不到哪去。
喉间溢出一声轻笑,若梨的美眸中既有喜帕映出的,淡红色的恨意,还有一丝报复的快感。
姜锦芝,多行不义必自毙,儿子忤逆不孝只是开始,你的报应还在后头。
怕若梨饿着,丹颜和丹青从小厨房寻来不少好吃的小点心,以及热汤给她垫饥。
今日春光明媚,舒适宜人,吃得半饱的若梨难免犯困,但头上沉重的冠让她无法倒在床上安睡,便只得掀开盖头,走到软榻前,趴在小几上打盹。
这一合眼便是一下午,直到夜幕降临,她方才被外头的动静吵醒。
迷迷糊糊地坐直身,不知是谁给她盖在身上的毛毯也掉了下来,若梨垂眸盯着它看,但没一会儿门口就传来丹颜和丹青问安的声音。
裴屿舟来了。
惊醒过神,若梨本能地拿起盖头,软着腿脚,踉跄着走到床边坐下,重新将自己的头盖得严实。
只是当这一切做完,她又有些迷茫和懊恼,就算他看见又有何妨。
正当她郁闷之际,不知是不是幻听,耳畔似乎传来了极浅的笑声。
若梨不曾听到他的脚步,那纹案华贵的长靴便已在视线之中,而他身上浓郁的酒味也在鼻尖漂浮着。
头上的帕子被他用喜秤挑开,若梨下意识抬头,便看到了金冠束发,贵气逼人的男人,但到这时候,他竟还戴着面具。
将她的诧异尽收眼底,裴屿舟上前半步,在她旁边坐下,强势地牵起她的手,来到他的脑后。
那意思已是不言而喻。
深吸口气,隐约猜到几分的若梨无视了心口那一刻异样的跳动,指尖用力,将他面具后的绳结解开。
它落了下来。
而他的脸也终于完整地出现在她眼底。
矜贵的凤眸之下,颧骨偏上的地方,有一道一寸左右的疤。
尽管已然愈合,可它看上去依旧清晰深刻。
原本俊美贵气的面庞因此多了凶煞,但也成熟许多,面部轮廓棱角分明,完美如刻。
若梨静静地看着他,心脏越发的紧,呼吸也变慢,变深了几分。
大抵是从前见惯了他穿如此亮色,所以此刻她并不觉得一身正红的他陌生,反倒有种久违的熟悉。
仿佛眼前这个人,正开始与四年前那个鲜衣怒马,张扬桀骜的少年重叠,但又无法融合。
他的性情似乎完全变了。
垂下眼帘,若梨不想再看。
而裴屿舟却伸手托住她半边小脸,粗粝的指腹缓缓摩挲着上头的一大片红印。
那是趴在桌上,久睡之后留下的。
唇角微不可见地动了动,他凝着少女的眸平和许多,甚至有一抹醉人的宠溺。
旁人成亲都是紧张羞怕得睡不着,到了她这,倒是呼呼大睡,甚是香甜。
若他不来,怕是能一觉睡到明日。
没心没肺。
不知摸了多久,气氛变得越发暧昧,若梨心烦意乱,又开始抗拒,便扭动起小脑袋,试图挣脱。
而裴屿舟也不继续,松开了手,余光扫过她头顶沉重的冠,他转身走到桌前,拿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回到若梨身旁坐下。
其中一个银酒杯递到了她面前。
咬紧牙关,少女倔强地别过脸,没有接。
裴屿舟紧挨着她,又将那银酒杯往她手边送,神色没变,可眸中似有危险暗涌流动。
深吸口气,若梨忐忑又心烦,抬手就将他掌心的杯子推开,没想到他握得并不牢靠,里面的酒洒了些出来,清澈沁凉的酒液湿了他们的手,又在彼此的喜服上留下了淡淡的斑痕。
长睫茫然地扇动着,在若梨还不曾完全回过神时,裴屿舟已经起身来到桌边,将洒掉的半杯酒补满,又坐回到她身边。
这次若梨没有推他,将酒杯接了过来,却在裴屿舟胳朝她伸胳膊时,扬起手,将杯子丢了出去。
酒水在似乎映着淡淡红色的虚空洒落,“咚”的一声脆响后,银酒杯在地上滚了两圈,方才停下。
屋内彻底静了下来,甚至有几分窒息般的压抑,彼此的呼吸清晰可闻。
不用看,若梨便知道裴屿舟的酒醒了大半,此刻的神色必是十分吓人。
就在她强烈地奢望着他就此爆发,甩袖而去时,身旁的男人平静地收回伸来的,握着酒杯的手,从容弯腰将不远处地上的酒杯捡起来。
预想之中的暴风雨不明缘由地偃旗息鼓,亦或者它根本不曾出现过。
悄然抬头的若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还有那如往常一般,沉然不变的英俊面庞,心口一滞,焦灼无措。
这和先前的他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