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其中一阵浪潮要将其余的挣扎完全吞没前夕, 裴屿舟耳畔响起若梨无助的抽泣声。
他眼底的汹涌迅速退却,片刻后,便是一片熟悉的漆沉。
托起若梨苍白的小脸, 裴屿舟不疾不徐地摩挲着,带着几分安抚, 嗓音仍是蛊惑而迷人的低哑:“你怎么敢躲我,无视我?嗯?”
“想让我死心, 是不是?”
怀中人的长睫轻轻颤动了一瞬,被他从容猎捕,尽管想将她就地正法,裴屿舟粗粝的手指却还是若无其事地抚/弄起她白嫩柔软的小耳垂。
周围静得厉害,他的声音明明不大, 却在若梨耳畔产生了诡异的,让她心悸的回音。
为何,为何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将她的心思看透。
而她, 便是连他心里有她这件事,都要小心翼翼地,一再试探, 确认。
她在他面前怎会这般狼狈无用。
“再不听话, 我会让你先死去活来。”裴屿舟盯着她轻易便能让人动容, 生起恻隐的小脸,一次又一次,逼迫自己不要理会。
让她去哭。
反正他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出来干什么?”他冷冰冰地问,莫名有几分切齿的意味。
好像这句话本不该问出来。
眨眼间,又有泪水自若梨眼眶滑落, 她努力咬住哽咽, 倦乏地道:“有点不舒服。”
闻言, 裴屿舟抚摸她的手无意识地停顿,“哪里?”
不曾开口回答,若梨垂下了眼帘,不想再与他说话。
她只愿他放手。
关心,照顾,通通都不想要。
无视了她抗拒的,漠然的态度,裴屿舟的思绪飞快转动,很快便想到晚上她吃的那两块猪蹄,将前因后果连贯起来。
心又冷了几分。
原本他还有过一丝幻想,以为她也为脱口而出的那些话失眠,伤神,甚至后悔。
程若梨,你如今果真很懂要怎么折磨我。
将人放下,裴屿舟牵起她的手,与她五指紧扣,而后强势地带着她走出假山,开始在后花园中散步。
尽管盛怒,但他的步伐不快,若梨跟在他斜后侧一点的地方,并不吃力。
而裴屿舟也没将她拉到身边。
大抵此番受的气有些难消。
他们谁都不曾开口打破静谧,若梨也不知道自己跟着他走了多久,胃里的不适早就没了,久久未曾有的浓烈倦意席卷着意志,她的眼帘不由得耷拉下来。
但裴屿舟好似不知疲倦,仍一言不发地带着她在后花园绕圈。
挺括的背影变得有些朦胧,疏离而遥远,似有重影。
尽管筋疲力尽得像是下一刻便能原地倒下,睡去,可若梨依旧倔强地咬紧牙关,强撑起眼帘,凭着身体的本能,以及他的拉扯,迈动脚步。
直到她的脚踩上个不知打哪来的小石子,膝盖莫名一疼,整个人方才瘫软下去。
裴屿舟的手从容地揽住她的细腰,将人横抱起来。
尽管很想下去走,不愿依赖着他,可靠在那宽厚胸膛的一瞬,若梨便失了所有强撑的力气,酸沉的眼帘被困意压垮,合了起来。
甚至没来得及开口,她便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当年神医发现问题的时候她年纪尚轻,经过两年的调理已经好了许多,可体质依旧较寻常人弱些,熬不得夜,更经不住过度劳累。
若是再回到国公府,被那些无孔不入的下作手段荼毒,便是神医也难救了。
而这份阴毒,或许只是长公主的冰山一角。
将熟睡的若梨放到床上后,裴屿舟没有立刻离开,他坐在床畔,静静地看着她。
屋内漆黑一片,只有他们的呼吸声在不停纠缠。
许久之后,他正要起身离开时,床上的人儿却呢喃起来:“裴屿舟……”
男人的脚步猛然顿住,他侧过身,面具后的眼眸死死盯着她粉嫩的唇,瞳孔里却并没有欲,满是灼热的,动荡不宁的波澜。
只要这三个字,不要再——“你不要逼我了,我不会嫁给你的……”
半晌,裴屿舟的唇角扬了起来,笑得恣意,气息却压抑至极。
程若梨,我偏要逼。
嫌我脏也好,痛苦也罢,都无所谓。
三年前一无所有时我便如此想,三年后更是如此。
倾身上前,裴屿舟的手轻轻贴上她白嫩的面颊,指腹划过她柔柔隆起的黛眉,有着与气质相悖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