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爻发现他的目标是重玄的坐席,瞳孔骤然一缩,终于拔剑出鞘,剑光如游龙追着谢汋而去。
所有人都凝神屏息,只听得裂帛之声响起,众人定睛一看,只见谢汋腹部多了道长长的伤口,鲜血如泉般涌出来,将谢汋那身月白织银的道服染得一片殷红。
他大口喘着粗气,不过脸上却满是得意的笑容,因为他虽然被谢爻一剑破开肚腹,右手却牢牢地卡住了郗子兰纤细的脖颈。
郗子兰用双手扒着他的手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脸色惨白,珠泪如雨。
脖子被卡住,她只能用微弱的气声道:“三师兄,你快松手,我是子兰啊……”
谢汋笑道:“小师妹,你别乱动,师兄也舍不得扭断你这根漂亮的脖子,再说……”
他像条毒蛇一样盯着谢爻,在郗子兰耳边轻声道:“若是这具躯壳也坏了,你让我堂兄上哪儿再去给你找一个?”
他的声音很轻,但在场的大能仍听得一清二楚,只是他话里的意思暧昧不明,众人一时间不明就里。
但是郗子兰当然明白,蓦地僵住,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颤抖起来。
另一个人也明白,谢爻的脸色骤然一变。
第79章
郗子兰不知为何一向疼爱她的三师兄忽然变得如此陌生, 方才她还笃定他不会伤害自己,但当他说出借尸还魂之事时,灭顶的恐惧终于淹没了她。
若是此事大白于天下,那么所有人都会知道她这羲和传人如今只是凡人之躯, 若说先前她还盼着三师兄能快点清醒过来, 盼着谢爻能找出个万全之策保下他性命, 那么此刻她只盼着这场噩梦立即结束。
噩梦要怎么结束?梦中的邪魔伏诛, 噩梦自然就醒了。
她喉咙被卡着发不出声音,也不敢当着谢汋的面给谢爻传音——谢汋入魔后修为似乎比从前更高了, 境界多半在她之上,传音也许会被他听见。
但她的眼睛也能说话,她痛苦地望着谢爻,无声地哀求他快来救她。
谢爻冷冷道:“放了她。”
谢汋嗤笑了一声:“横竖我也活不了,能带走一个算一个。带走她, 也算临死前替你做件好事。”
他悠悠地叹了口气:“我到底还是顾念血脉亲情,盼着你能好的。”
郗子兰不明白他的意思,正发怔,却被扼住脖颈提了起来, 她忙催动灵力想让自己好受些, 却发现谢汋不知用了什么邪术,扼住她咽喉的同时也阻断了她的经脉。
眼下她就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无异, 一种前所未有的绝望攫住了她, 即便被雌冥妖吞噬也没有这般可怖。
她的脸因为窒息而涨得通红, 她从嗓子眼里憋出细若游丝的声音:“阿爻哥哥……”
谢爻道:“立即放开她,我放你走。”
众人闻言大骇, 这真魔魔脉未成便已这样厉害, 若是今日放跑了, 不知会怎么兴风作浪。
无量宗长老道:“放走真魔祸乱人间非同小可,请神君三思。”
众人跟着道:“请神君三思。”
谢爻一动不动地站着,仿佛浪涛中的礁石。
你听听,当年妘素心在世时,提到羲和两字,哪个不是唯唯诺诺大气不敢出一声,谁会想到她拼尽全力生下的女儿却是这么个……”
他忽然松开手,郗子兰立刻软倒,跪坐在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着气。
谢汋掰过她的脸,令她仰起头,正对着谢爻。
“你看着这张脸的时候,”他对谢爻道,“有没有后悔过?”
谢爻没有避开视线,但眼神空洞,仿佛穿过了她看向远方。
谢汋道:“夜深人静时,你有没有偷偷想过,妘素心为什么会生下这么个东西,若早知她是这么个东西,你当初还会用嫣儿……”
谢爻冷声打断他:“够了!”
无量长老道:“神君切莫与他多言,真魔泯灭人性,极善蛊惑人心,还请神君当机立断将其正法!”
谢汋笑着歪了歪头:“老太婆,你说我祸乱人间,我祸乱谁了?”
无量长老恼羞成怒,忿忿道:“你残害凌虚派宋掌门与亲传弟子,证据确凿,难道还想抵赖?”
谢汋一脸忍俊不禁,扫了眼众人:“宋峰寒是什么货色你们心里难道不清楚,他手上的人命可比我这真魔多得多……哦对了,药人和炉鼎在诸位道友眼里当然不能算人。”
殿中的声音顿时安静了不少,许多人脸上都有尴尬和心虚一闪而过,各门各派多少都有些糟污事,用炉鼎助长修为也是公开的秘密,清高些的看不上这种手段,但也并不当回事。
谢汋又道:“至于残杀亲传弟子……”
谢爻道:“你别逼我。”
他的声音喑哑,沉如宫弦,但冷嫣却从里面听出了一丝绝望的意味。
她细细品尝着他的绝望,就像品尝一杯陈年佳酿。
谢汋眼中闪着讥诮的光,接着道:“残杀亲传弟子在敝派可不算什么新鲜事,比起师兄……”
话音未落,只听裂帛般一声响,一根冰凌似的尖锥从谢汋胸前穿了出来。
众人不觉大惊,没有人看清玄渊神君出手,也没有人看清楚这尖锥从何而来。
冷嫣轻轻挑了挑嘴角,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用上了这招。
郗云阳当初收谢氏兄弟为徒,选了谢爻继任昆仑君,让谢汋辅佐他,但他知道谢汋喜怒无常又薄情寡义,担心谢爻控制不住他,因此他便在谢汋身上中下一种恶咒,一旦谢汋威胁到堂兄,只要催动咒术便可致他于死地。
这咒术无人可解,催动咒术的方法只有谢爻一人知道,只不过不到万不得已时他绝不会动用,因为这种法术残忍至极,一旦发动,便会令人形神俱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