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要任何人自责,痛苦,难过、落泪——
是他自己冲动之下先出手伤人,而后被人恶意报复,没有别的原因。
如果左耳失聪,如果人工耳蜗不能做,那他……还剩什么?
十七岁的喜欢会有那么深厚吗?可能就是像一只攥在手中的气球,色彩鲜艳,飘荡起伏,看似青春圆满,但如果撒手,也就随风飘然远去,不知归向何方,也许也能被别人攥在手里。
那就直接放手吧,她不用与家庭抗争,不用考虑现实和未来,身边直接有人陪伴,顺利迈入最好的年华。
前程似锦,各奔东西。
也希望时间和地点能寄存我写下的另一句话,直至最后悄悄消失在这漫长的岁月里。
至于我……我还是不甘止步于这个结果,想回到教室,做我唯一能做的,借此把心中的愤怒和痛苦磨砺得更锋利点。
不用牵挂,也不用回头,各自走下去。
“左耳的恢复情况不太好,听力下降很多啊,测试报告出来,左耳120dbhl无反应,右耳115dbhl分贝,已经接近全聋……助听器已经起不了辅助作用,如果还想听,可以做人工耳蜗,建议双侧植入,头影效应和声音定位都比单侧要好……”
“费用大概要多少?手术、设备、康复、语训、后期维护……”
“家里有多少钱?还差多少?”
“复读结束后动手术,我们找各家亲戚借了一笔钱,够了。”
“你一定要做,肯定要做,我和你爸努力了这么多年,不是为了现在这个结果!你必须做这个手术!去全国最好的医院,去首都临江,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设备!钱的事情不用你操心,我们有自己的办法!!”
首都还是临江?
抱歉,我想离得更远一点。
我们总会忘记,十七岁喜欢是一件很情绪化的事情,可以消散,可以转移,人生那么长,以后也会有更强烈的喜欢,更浓重的爱意。
手术后的的排异反应,康复期间的混乱和烦躁,语训的艰难和枯燥,家庭经济的压力,新生活的重启和适应,学业和自力更生的兼职……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度过这些时光。
脚步绝对不能停下,就不必回想尽力挣扎的痛苦,澎湃在血管里的热血,无力无可奈何的失去。
只是……在午夜累极,也想休息一下,喘口气。
原来你悄悄对我说过那么多句的喜欢,声音里没有愁苦,只有雀跃和欢喜。
能想象这副模样——星眸眨动,嘴角上翘,脚步跳跃,伴随着挥动的手势和活泼的神情。
再也没有回过北泉,只是不想面对,不想交谈,不想牵连,半点都不想。
害怕。
害怕再看见你的笑容,你的眼睛,你的嘴唇,害怕一切不可控制的因素。
偶尔会有消息,只言片语聊两句,看见你在屏幕那边打字,知道你过得不错,那就足够。
贺兰诀。
祝你生日快乐,希望你幸福,长长久久。
我爱你。
依旧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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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校园建筑中西合璧, 尖顶老洋楼和回廊曲径并存,花木扶疏,老树参天。
八月的暑假, 学校依旧有不少学生, 午饭时间的食堂人潮涌动,大家冒着炎炎烈日, 在生活广场来去匆匆。
有年轻男人捏着盒牛奶从超市出来,亮灼阳光带来强烈的视觉感, 黑发浓密,眉睫漆黑,眼如深海,五官线条锐利又清隽,在人群里格外惹眼。
盒装牛奶刚从冷柜拿出来, 包装盒挂着细密水珠, 沾在修长的指尖微有凉意。
面包房的遮阳布下有人站着, 年轻女生,轻职业风, 手拎包里露出一角文件袋,白衬衫, 浅色包臀窄裙, 高跟鞋, 身材玲珑纤细, 及肩卷发挡着脸颊, 露出半张姣好面孔。
她拦住路人问路,微微弯腰, 姿势柔婉客气, 笑容亲切随和, 两句话后连连道谢,依旧站在路边,目光扫过人群,在他身上落了几秒,似乎迸发出亮光,但极含蓄地收回去,而后空空落在眼前,低头滑手机。
他匆匆路过,眉棱似乎被热风吹皱了一瞬,神色不改,更沉稳安静,面无表情地路过,继续往前走几米,突然在一小块阴影处站定,僵住不动,捏紧手中的牛奶盒。
水珠滴答掉在地砖上,洇出几点黑色水渍。
隐约听说过她的现状,毕业后从首都回了宛城,进了高校,更细节的消息不清楚。
很漫长的两分钟,两个人都维持着各自的状态。
“廖敏之——”
贺兰诀轻轻呼了口气,抬脚走过去,绕到他身前:“廖敏之,你好。”
他淡定扭头,平静目光跟着她:“我能听见。”
不用特意站在他面前。
贺兰诀礼仪性笑了下,轻微甩头,甩开黏在脖颈上的头发,燥热风里飘来一股甜香:“还记得我吗?我是贺兰诀。”
“记得。”
吐出两个字,声线毫无混沌感,清朗明晰,更像青年男性,吐字有气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