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沉阁蹲坐在地上,曲膝抱住自己,宽大的亵衣似夜半绽开的昙花铺满身下,赫连东狐给她的亵衣不是女式的,而是依照男子的身量定制,干净且带着淡淡的松木香。
将头靠在右臂上,自然而然视线放在拔步床,透过层层帐幔,他胸膛起伏,呼吸平稳。
睡得真香,江沉阁暗道,轻手轻脚去撩开帐幔。
“咚——”铁链撞在沉香木床框,发出不大不小的闷声。
江沉阁咬唇,该死,睡觉都不松开自己。
应该没醒吧?
她从帐幔缝隙中往里觑了一眼,在她上一步,赫连微微凸起的眉头舒展开来。
指尖凝出墨色的灵气,一支饱蘸墨水的狼毫笔出现在手中,她不杀他,但也有诸多办法不让他好过。
就在笔尖即将点到他的额头时,赫连东狐翻身,从平躺变作侧卧。
江沉阁像受惊的兔子,钻回高高的床榻下。
心脏差点要跳出胸口,等到他呼吸再次平稳时,江沉阁才冒出头来。
这次一定要成功。
笔尖悬在上空,正要落下,江沉阁却愣住了。
纤细如鹤的脖颈边是数不清的伤疤,那伤疤不大,似是匕首所伤,有年岁久的也有最近才形成的,泛着粉白。
伤口的走向,无论从何处看都是自戕所致。
想到什么,目光落在他就连睡觉都戴着手套的手上。轻轻翻开手套,只见细腻的手腕上也是深深浅浅的伤痕。
另一只手被他压着看不见,可已经不必去看了。
浴池中,他的前胸后背遍布伤口,脖子与手腕上自戕的痕迹,他隐晦的话语……
【暗杀、下毒、自戕,不过是想死不能死的惩罚。】
这还只是她看见的,看不见的呢?像他所说的那样,下毒,肠穿肚烂、非人的疼痛。
江沉阁忍不住叹道:“你到底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的?”像个千疮百孔的布娃娃。
背对着她的赫连东狐眼睫轻颤。
也只有他放下戒备的时候,江沉阁才能像以前对待挚友一样,为他担心。
她多么想念那时的鲜衣怒马、策马扬鞭打闹间游历山水,让人沉浸其中,暂且忘却一切烦恼。
若是让疼爱他的柔妃知道如今的赫连遍体鳞伤,恐怕也会难过。算了,她收回狼毫笔,谁知一点墨迹正好飞溅在他的下颌。
墨迹微小,犹如一颗小痣。
江沉阁退出帐幔,静悄悄地靠在拔步床外框,闭目养神。
“陛下,有信来报。”姜尧手握腰间佩剑,大步走进正殿。
正殿一反常态无人,就连烛火都熄得只剩三两盏,姜尧明显愣了愣,“陛下?”
感受到侧殿有呼吸声,江沉阁从x屏风后探出头来,手指比在唇上,“嘘……”
指了指拔步床,她做出口型道:“你们陛下睡啦。”
刚被惊吓的姜尧还未缓过神来,又被她说的话差点将下巴惊掉,陛下什么时候会就寝入睡了?
他走进偏殿,果然见得拔步床内侧躺着一个人影,呼吸平稳,睡得正香。
揉了揉眼睛,他待在陛下身边几十年的确没有看错,是陛下的体型。
为什么你会在在这里。姜尧无声地比着口型,可刚说完他就眉头一皱,用密音传给江沉阁。
“这你要问你们陛下。”
一想起陛下平时总是一副阴森森的表情,姜尧搓了搓手臂,“陛下才不会告诉我。”
江沉阁摊手,“你有什么信直接告诉我,我再转告给他。”
姜尧迟疑。
江沉阁晃了晃脖子上的枷锁,手指顺着锁链,指向拨步床内。
姜尧恍然大悟,“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九大宗门联合来信两日后邀请陛下商榷流殇秘境开启的事,也不知道陛下怎么回心转意了,这么多年大大小小的秘境降落,也不见陛下动过进入的心思,偏偏这次就想进去,还要佛宗批下入境资格……”
江沉阁眼前一亮,原来是入境资格的事。九大宗门?岂不是点苍派和药宗都要前来?
看来,摆脱桎梏的日子指日可待了。
位于皇城的一角,举京州府之力耗时四十年才建成一座宫殿,雕甍画栋,峻桷层榱,琉璃瓦熠熠生辉,殿头的牌匾上用烫金大字龙飞凤舞地书写着“琉璃宫”三个字。
“陛下让你做他的剑奴。”
手里接过一柄巨剑,足有百斤,剑身平且宽,剑刃锋利,一般巨剑无鞘,捧在怀里一不小心就容易受伤。
身穿浅蓝色的剑侍服的江沉阁将其接入怀中,登时剑刃擦过的登时划了一个口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