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蹙眉不展,直到屋外传来禀报:“药宗外有一女子求见,嘴里说着和白曛少主是旧识。少主可要见否?”
白曛斩钉截铁,“不见。”忽然,他回过神来,难道是她,可她不是早就荣登天界了?怎会出现在药宗门外?
“等等,那人可说自己是谁。”
“她没说自己的名字,只说了一句雁山药庐,可雁山哪里有药庐……”
之后的话儿白曛再也听不见,他出神,脑中却掀起惊涛骇浪并不如表面平静,往日的点点滴滴重现,那是他自以为最幸福的时光,但已经被他连同法器一起烧毁了。
是她,一定是她!白曛冲出屋外,一直来到药宗紧闭的大门前,“砰砰”只有几声微弱的拍门声伴随一个虚弱的声音响起,“白曛,救我,白曛……”
明明百年未曾与其相见,但他还是一瞬间听出她的声音,白曛颤抖地要打开门拴,最后一刻想起昏迷不醒的母亲,他还是没有将门闩取下。
江沉阁在门外,不停地拍打大门,朱红的大门上满是她留下的血手印,她分明感知门后就有一人,但为什么不开门救她?
好痛,胸前一个碗大的血洞,霁光从未送她什么,最后送给她的却是一剑穿胸,伤口大到能看见跳动的心脏,若非她反应过人,只差一寸就当场丧命。
好痛,好痛,她要撑不下去了。
但正是这份痛,唤醒了江沉阁的神识,短暂的昏厥后清醒,江沉阁的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清明。
她环顾四周景色,再看了看自己满身鲜血,夕阳西照,与那日一摸一样的场景。
该死,差点就沉沦在白曛的意识里,再也走不出去。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就如同水性极佳的人下水救溺毙的人,没有把他救上来,反而还被拖入水中,共沉沦。
意识到这一切都是白曛的记忆,江沉阁便超脱出来,身上的伤看着恐怖,其实她已经没有任何感觉。
当务之急,是要将白曛唤醒。
静静地凝视紧闭的药宗大门,江沉阁收回视线,面上平静无波,纵身一跃,如轻鸿仙鹤施施然落入药宗。
她没预料到门后的人会是白曛,他呆呆地看着门拴,也不知站了多久,贝齿死咬着嘴唇,鲜血顺着下颌滴落在青碧衣襟上,他都浑然不知。
江沉阁只觉得异常讽刺,当时的她有多绝望,现在就有多么平静。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被西山吞下,天暗了。
她上前,夺过门闩,再一脚踢开大门。
“白曛,你好好看看门外没有人,我在这里,你该醒了,这都是发生过的记忆,早就过去了。”
白曛的视线落在空荡荡的大门外,除了一地鲜血和门上的血手印述说着绝望,再无任何人。
许久许久,他才将视线转到江沉阁的身上,一见她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特别是胸前的大洞,他不由呼吸一窒,想去抱她,却害怕触碰到伤口,在原地手足无措,“阿阁,你是不是很痛,对不起,我给你治伤……”
江沉阁摇首,“我没事,你赶快醒过来好不好。”
可白曛非但没有平静,反而眼泪如同断线的珍珠大颗大颗地掉,“阿阁,你是不是已经殒命了,现在来见我的只是你的一缕神魂。”
作者有话说:
江沉阁:哄孩子心好累qaq
第四十五章
手足无措的人换成江沉阁, 她从未见过白曛这副模样,记忆中的他向来恃才傲物,不肯轻易低首。
她没有忘记之前经历的一切, 她意想不到, 自己分明和白曛萍水相逢, 可他最难解的心结却是自己。
“阿阁,你别怪我, 你等等我,等我救活母亲就和你一起走。”
江沉阁纳闷,“你要和我一起走去哪儿?”
白曛释然一笑,“黄泉路上你我同行。”
她这才明白, 在海州府时白曛所言不假, 他的确是想和她同生共死的。
他和自己不一样,自己孑然一身, 可他还有父尊母亲宗主舅舅和一干对他好的师兄,他居然说舍就舍。
念及此,江沉阁不由软了语气, 哄道:“白曛我真的没死, 可是你再不醒来, 我就真的要永远困在你的意识里和你一起走黄泉路了,届时可是你害我殒命。”
白曛才发觉事情的严重性, “醒来,怎么算醒来,我现在不就是清醒的么?”
“白曛你好好想想,我被封印在瑶山三千年, 我们在海州府重逢, 我化名姜瑶与你同行, 后来我们为了调查涿水之毒,亲下深海,与黑蛟一战我受伤虚脱,你带我回药宗擅自使用白宗主的龙髓草养伤,你被宗主惩罚沉疴病发,都还记得吗?”
她一点,白曛逐渐回想起来。
沉默中,四周的药宗建筑像琉璃破碎,风华成沙,剩下一片虚无,二人在混沌中相对站立。
江沉阁不仅没有被惊吓到,反而松了一口气,白曛的意识正逐渐清醒。
她的身后出现一个萤火飞绕的明亮光路,江沉阁明了,那是他的灵识出口。
牵着他就要前往光路,忽地,原本安静的白曛却止步不前。
“阿阁,你真的没有死。”
他已然不是少年的年纪,全因寒毒将他的年龄冰冻,可此时此刻他的笑颜犹如少年干净纯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