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若是多留意一分便能发现,他的目光逐渐下移,落在她光裸的足上,脚踝纤细,玉足浸在水里白腻得不似真实。
楚孤霜收回目光,只觉水底的鳜鱼因没有天敌被灵气滋养得迟钝肥胖,危险悬在头上也不知躲避。
江沉阁没说停下,他便真的一直在叉鱼,若是传出去恐会惊掉一众人的下巴,那最有飞升希望的无晴道君居然不是日日打坐修炼,而是来到山间叉鱼。
叉鱼会增进修为?
叉鱼自然不会增进修为,但却能填饱肚子。
日落之后,黑夜织就了一层宁静幽谧的网,笼罩住山林原野。
溪水边升起昭昭篝火,就地取材,正好不浪费。
简单处理好鳜鱼,江沉阁直勾勾地看着楚孤霜,“借非武一用。”
“你想用非武来……烤鱼?”
又是劈柴又是叉鱼,它非武乃堂堂上古遗留的神兵利器居然被用来做这些事?非武身上的白光暗淡,看起来恹恹的,此刻听江沉阁这般说,也不顾楚孤霜控制,人立在空中。
它散发出阵阵寒气,凛冽的剑光闪烁,斩断江沉阁鬓边飘飞的发丝。
“这就沉不住气了?”江沉阁接住被斩断的发丝,“在秘境中尘封三千年,每一天都恨不得出鞘饮血、大杀四方,好不容易熬到出鞘之日,却被拿来做斧头、鱼叉,很不爽是不是?”
非武身上的光辉闪烁,仿佛在质问她到底想做什么。
江沉阁探手,即将触碰到它的剑身时被楚孤霜握住手腕。
他能感受到非武滔天的怒意,只怕再慢一些,她的手指就会被削断。
江沉阁也没有继续,她只冷冷说了句,“我的心头血好饮么?”
就在她话语出口时,楚孤霜心口一跳。
与此同时,非武亮如白昼,似不肯相信。
江沉阁只当楚孤霜是因非武而有异样,不去深究其中缘由,她和非武之间的账还没厘清,“刺我心脏,断我十根发丝,就算将你回炉重造也不足以平息我的怒火。”
非武冲出光芒,直袭江沉阁面门,她手腕一转反手抓住楚孤霜的手臂,缩进他的怀里。
这一下,便如同楚孤霜紧紧抱着护住她。
非武停下,它不能伤主,更不能再近一分。
她坏心地将楚孤霜当做自己的盾牌来抵挡非武的攻势,否则她怎么敢去招惹屠仙戮神的上古神器。
江沉阁转了一圈,尖尖的下巴磕在楚孤霜的肩上,探出脑袋坏嘻嘻地看那试图诛灭她的武器。
楚孤霜像一堵墙,任劳任怨地为她遮风挡雨,他抬起手虚搂住她的腰肢。
非武飞快地刺来,江沉阁赶紧缩在他的怀里,手臂与腰肢的空隙缩小直至贴紧,纤瘦的身形与醉玉颓山般的身姿是那么契合。
江沉阁最喜欢非武想要干掉自己,偏偏又干不掉的样子。
它是神器,孕育出的器灵如同人的意识。
今日一番下来,对它来说尽是折辱,可更折辱的还在后面——
一条条肥美的鳜鱼剖腹去腮清洗干净,被串在一根冰雪做的棍子上,楚孤霜手执棍子的一端,烘烤着鳜鱼。
江沉阁提醒,“要糊了,你快转一转。”她恨不得自己代替楚孤霜,可那非武根本不让她碰。
堂堂神器在江沉阁的撺掇下,成了烤鱼的棍子……
晶莹剔透的冰雪棍子渗出一滴液体混合着鱼油一起滴落火堆中,像是在默默哭泣。
“好了可以了。”江沉阁撒上细盐后掐了一丝丝鱼腹放进嘴里,幸福得眯起眼。
“你不吃么?”抬眸,撞进他的眼中,里面像是藏了很多东西可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将指间的鱼肉扔进嘴里,讪讪道,“算了,你和我不一样。”
她静静地望向篝火,火光勾勒出秾丽的五官,忽地他很想知道她的过去。
“我的过去?”江沉阁狐狸眼瞪大,嘴里含着的一小块鱼肉差点掉出来。
修士在入道的时候就了断尘缘,与过去的自己划清界限,他的确问得过于冒失,“你若不说便算了。”
反正,她也不会说的,
她却说了,双手托腮,娓娓道来:“我呀,未入道之前就是一个风尘女子,整日在纸醉金迷中与那些腌臜人寻欢作乐,我喜欢笑,客人也喜欢看我笑,他们一笑,我就能有许多赏银。”江沉阁目光晦暗,“我刚入青楼的时候什么都不懂,总是犯错,妈妈便打我骂我,关我进柴房,有一日我实在饿得很,便将水池里的观赏鲤鱼捞起来偷偷烤着吃,你不知道那又腥又生的鱼肉有多么美味,到现在我都还记着……”
江沉阁一面说着,一面观察他的神色,他静如寒潭的眸中闪过怜悯,很淡很淡,但还是别她捕捉到。
“噗——”一下没忍住将嘴里的鱼肉都喷在他的侧颜上,“哈哈哈……你不会真的信了吧?”
楚孤霜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自己有多么后悔,迅速与她拉开距离,极其厌恶地擦拭脸上的白点。
“对一个女子生出探究欲对你们修无情宗的人来说可不是好事。”江沉阁掏出丝巾擦了擦唇。
楚孤霜拿起非武就要走,江沉阁脸色一变,“诶,说好的教我无情宗功法的。”
他背对着,看不清神色,但声音冷冽如料峭寒风,“前提是你能让我驾驭非武,如今荒唐了一日,不过是陪你胡闹。”
“胡闹?荒唐?”江沉阁扯唇,“我劝你最好试过再说。”
楚孤霜尝试着与非武建立起感应,那晶莹剔透的烧烤棍顿时幻化成利剑的样式,握在手中温驯了许多。
江沉阁敛了笑,与他擦肩而过,被握住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