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不想留疤,就不要抓挠。”他动作轻柔,像丹青好手提笔勾线一般细致。
江沉阁只觉他上药的手法轻若羽毛,轻轻地在她背后撩拨,痒得很。
不行,一定要转移注意力,否则她真的忍不住。
这般想着,她微微向后倾倒,仰头看向他,一脸天真无辜道:“留疤就留疤呗,有哪个修士身上没几条疤痕的,那可是光荣的勋章。”
“你是女子,日后总要……”
“总要什么?”
总要找一个待你好的道君结为道侣,恩爱两不疑,结伴共行仙途。
一想到这个可能,白曛的脸色顿时难看,上药的动作也不如以往细腻,缠好纱布就走。
江沉阁被他阴晴不定的性格弄得一头雾水,小道君人虽然好,但脾气着实怪了些。
江沉阁小小筑基期的实力还不足以辟谷,受伤以来全靠白曛送的一些灵果当吃食,嘴里早淡出味儿了,能下床后立刻就跑进树林里打回一只鲜美的肥兔。
她的手艺着实不错,就连不食五谷的白曛都忍不住吃了半只。
她伤势一好就忙不迭给他打下手,力图展现出自己勤劳的一面。
在她的帮忙下,白曛也得了些空闲,不像以往分身乏术。
这一日,白曛在炼丹房炼制一味很重要的破镜丹。江沉阁端着碾成粉末的药粉进了他的药房,白曛还未回来,桌上摆着大大小小的瓶瓶罐罐,她照常放在桌面上,离开时瞥见了一个琉璃小瓶。
她浑身一震,拿起小瓶上面贴着“蛊梦”。
师父中的毒就叫蛊梦,能令人沉睡,在长眠中渐渐死去。
白曛心善,如果她中了蛊梦,他会不会拿解药救她的命?
江沉阁的手颤抖,她不敢赌,但不得不赌。
拨开瓶塞,她仰头一饮而下,含着泪光静静等待毒发。
一道碧绿色的身影在眼前一闪而过,她手中的瓶子转瞬在地上成了碎片。
白曛看着她,面上赤红是发现自己被欺骗后的恼羞成怒,“你要蛊梦的解药,我给你!”
江沉阁闭眼,心虚得不敢看他,后撤的时候撞倒了大大小小的瓶罐,噼里啪啦的声音在脚边响起。
白曛的胸口一阵闷痛,他不知道是为了那些被江沉阁打翻的极品灵药还是因为她的欺骗。
她一直都是带着目的接近自己的,那些蹩脚的理由怎会瞒过他?不过是他装作不知罢了。
只要,她永远留下来,他可以永远装作不知道。
“滚!”白曛拂开桌面所有的物什,江沉阁被他带得摔倒在地,碎片扎进手心。
江沉阁一声不吭,捂住受伤的手离开。
她走后,白曛才扶住桌角,扫见她留下的点点血迹,心底更是酸涩难捱,“我知蛊梦解药的配方,你想要,我给你便是,何必用性命来逼迫我……”
一夜过去,白曛早就炼制好解药,看着掌心里赤红的丹药发呆,直到天明,他才推开门,门外蜷缩着一个人。
晨雾将她鬓发濡湿,温度很低她冻得有些脸色发白,门开,她才仰头看过来,湿漉漉的模样像被丢弃的小狗。
白曛将手里的药丸随手一扔,她扑倒接住,手中的伤疤在地上一挫,顿时又裂开流血。
红艳艳的血沾染洁白的双手真是刺目,白曛移开眼,狠下心道:“你可以走了。”
“谢谢。”江沉阁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捧着解药离开。
白曛回到药房,和以往一样平静,只不过收拾碎片的时候被扎到手指,指尖涌出的血珠滴落,正好落在早已干涸的血迹上。
后来,他的生活似乎没有变化,进山采药、炮制药材、看医书……直到腰间的药宗令牌闪烁,连壁师兄唤他回去。
为了他更好的修养,宗主答应他拥有独属于自己的时间,在雁山的药庐里休养生息,但每到一定时间他必须回宗门。
连壁师兄传讯,不止他担心自己的身体,宗主亦然,望他能尽快回来,压制体内寒毒。
白曛眼眸一暗,屏蔽掉不停闪烁的宗门令牌。
算算日子,快要到他寒毒发作的日子了,否则连壁和宗主不会急诏他回去。
可他不想回,他觉得自己一回去,不知什么时候能再回来,就算他带走药庐,留存在这里属于某人的淡淡气息也会渐渐消散、不复存在。
一股毛骨悚然的冰冷从脚底升腾,宛若藤蔓攀附,将他整个人都包裹起来,顷刻间,白曛的眼睫都被冰霜亲吻。
没想到寒毒发作得竟这般快。
他忍耐住不适,在躯体无法动弹前,掏出一枚压制寒毒的大热丹药服下。
连咽部都被冰冻住,丹药在口中无法下咽,只得一层又一层融化在舌尖,起效极慢。
“咚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只一会儿又消失。
白曛拼尽全力抬眼看向门边。
是幻觉吗?
否则,他为何看到了那个在心头萦绕不散的人,一脸震惊随后焦急地向他奔来,还撞到门框,巨大的碰撞声令他都觉得很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