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连忙上前,扶持靖国公,却并没有扶着自家老爷上轿,而是立在轿子前,朝着不远处一辆马车指了指。
靖国公视线一扫,那马车,他每日上朝都见,自然是十分熟悉的。
马车车帘掀起,露出白玉似的半张脸,白月笙的声音响了起来,“舅父,我等你很久了。”
靖国公微微一怔,自从上次瘟疫的事情之后,他和白月笙几乎没有任何私下的交流了,今日白月笙在此处等他,想必等了也不是一时半刻。
“舅父,请上车。”
靖国公稍一思忖,没迟疑很久,上了白月笙的马车。
马车慢悠悠起行,靖国公坐在白月笙的对面,沉默的等着。
他太过了解,白月笙是那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绝不可能在这里莫名等他。
马车走出皇城范围的时候,白月笙慢悠悠开了口,“叶赫王前些日子遇刺了。”
靖国公咯噔一下,他没想到,白月笙如此直接,却也并不是很能确定白月笙问这些话的意思到底为何。
沉吟了下,靖国公公式化的回道:“这件事情在京中影响颇大,舅父前几日就听说了,还专门派了人前去慰问,送了一些礼物过去。”
“舅父……”白月笙一瞬不瞬的看着靖国公,道:“当时那批刺客,并非是想取叶赫王的性命,而是想给他一个警告,顺便拿走了为明笑玉治病的关键,水灵芝。”
“哦?”靖国公挑眉,“是吗?舅父却是不知。”
白月笙笑了笑,“若是真要杀人,大可在刀剑之上淬上毒,见血封喉,任凭叶赫王天大的本事,也难有活路。”
靖国公淡淡道:“倒也是这个道理。”
两人之间再次归于沉默,白月笙沉默的自然而然,说这件事情当真就像是随口和靖国公闲话一样,但靖国公别看面上淡定,心里却是惴惴不安,白月笙的能耐,他自然知道,他和叶赫王之间的事情,甚至是当年的事情,白月笙到底洞悉了多少?今日来找他,说叶赫王遇刺的事情,到底又是为什么?
他告诉自己要沉住气,但……近来连番事情搞得他心力交瘁,并没有那么多的底气,沉默半刻之后,靖国公低声问道:“不知华阳王说这件事情,可是有什么想法,亦或者是指示不成?”
白月笙淡淡一笑,“怎会?就是觉得好奇,所以来与舅父说说罢了。”
好奇?
靖国公眼角抖动了一下,这下几乎是笃定,白月笙是知道些什么的,就算不知道当年的事情,不知道自己和叶赫王之间的掣肘和把柄,也必定是清楚那些刺客就是自己安排的了。
但他依然是不太明白白月笙的来意,是他老了,还是白月笙故弄玄虚的本事见长?
只是猜不透白月笙的用意,靖国公索性也是装傻到底,“王爷的好奇心素来不少。”
白月笙笑了笑,道:“是啊,我一向很好奇,好的坏的事情都好奇,说实在的,人活在世,要是没点好奇心,那岂不是太过无聊了些?尤其是我们这些生活在皇城之中,天家子弟,凡事若是少了好奇心,这性命只怕都不知道何时会交代到自己想都想不到的人手上,舅父,你说是也不是?”
“这……”靖国公滞了滞,“王爷说的倒也是个理。”
白月笙唇角笑意不减,却淡淡叹了口气,“这明笑玉,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一开始说是怪病,需要睡火莲延续性命,睡火莲莫名丢失之后,她自个儿却也是消失不见了,前几日,叶赫王请我家心儿和封少泽前去为他那义女明笑玉诊病,却是诊出中毒之症来……”
靖国公垂首听着,看似恭敬,其实眼中早已变幻了无数表情。
白月笙又道:“开了方子,得了药材,却还能在半道上被人劫了去,那明笑玉也当真是倒霉。”
靖国公低声道:“王爷说的是,也许是天明如此,所以为她救治才这般波折吧。”
“非也。”白月笙却摇摇头,“据说,这个明笑玉的母亲是大周人,在北狄,也十分得书雪夫人的喜欢,她的母亲生下她就断了气,若是天命如此,想来她那母亲也活不到叶赫王前去救人的那一刻才是,若是天命要她死,她也不能等到心儿和封少泽诊出中毒之症,还能开出方子,舅父,你说是不是?”
靖国公一凛,“是。”
白月笙又道:“明笑玉也算是心儿过手的一个病人,这些年来,心儿经手的病人,如肃亲王,沁阳王,都是药到病除,这明笑玉么,既然已经经手,总不能砸了招牌……我知道舅父这些年来收藏颇丰,若是有什么罕见又救命的珍奇宝药,可不要吝啬,送到府上来,他日我得了好的,再还舅父,也就是了。”
“好,舅父明白了。”靖国公垂首应了,白月笙话中的意思,他已经是懂了七八分。
白月笙既然已经知道了明笑玉大周母亲的事情,想必也会对当年边城定远将军的事情有所探查,但他偏生不提那些事情,只提明笑玉的病,这是让步,也是要挟,如果靖国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那么边城之事,白月笙不会与他多说,只会传到别处去。
相交多年,或合作或交锋,他也算了解白月笙,只是他到底不懂,白月笙为何忽然管上了明笑玉和北狄人的事情。
站在靖国公府门前,靖国公躬身将白月笙的马车送走。
刘青也带着空轿子回到了府门前,连忙上前,“主子,华阳王他……”
靖国公抬手,“什么都别说了,去准备准备,将那水灵芝送去……”话到此处,靖国公停了停,才道:“送去华阳王府上。”顿了顿,又交代:“明日再送去。”
“这……”刘青迟疑道:“叶赫王送了那块玉佩过来,我们不是还要用水灵芝和叶赫王谈条件吗?”
“不必了。”靖国公冷冷道:“如今当务之急,是阿笙这边,至于叶赫王那里,暂且先搁一搁吧,叶赫王早就知道当年的事情,却选在多年后的现在提起,自然心中明白,若无非做不可的必要,他不能与本公为敌,但阿笙不同,那小子,为了他那三哥,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的,如今他和白月辰闹了嫌隙,若不顺着他,只怕恼了之后连消带打,新账旧账一起算,到时候可有老夫吃不消的,”
“可是……”刘青更为疑惑了,“闲来无事,华阳王怎么管上北狄人的事情了?”
“这与我们无关,老夫也懒得理会,至于那个明笑玉……”靖国公眯了眯眼眸,“她父亲尚在的时候,老夫都不怕,如今又岂会畏惧那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唯有阿笙咱们得罪不起。”
刘青垂首道:“是,老奴明白了,这就准备去办,可我们将水灵芝交给了华阳王,叶赫王那里……”
“那就是叶赫王和白月笙的事情了。”
“知道了。”
……
白月笙在晌午之后回了水阁,进了水阁的时候,蓝漓正在逗弄小丫头,肃亲王则在一旁的软塌上打盹儿。
许是父女连心,原本闹腾的小思儿,在白月笙刚迈步入了水阁的时候忽然不闹了,连连伸手让白月笙抱。
白月笙笑着上前,将孩子接过来。
蓝漓笑道:“你哦,这么小就这么聪明,这样真的好吗?”说着顺手将孩子送了出去,“小心点抱,可沉着呢。”
“嗯。”
蓝漓理了理衣服,吩咐人沏茶拿点心,一边问道:“事情办得怎样?”
“该说的都说了,如今便等着就是了。”
蓝漓挑眉:“这么简单?只是说说话,靖国公会乖乖将东西送过来?”
白月笙逗弄着小丫头,道:“舅父是聪明人,十之**是会的。”
一旁响起一声冷哼。
白月笙和蓝漓对看一眼,视线落到了软塌上,肃亲王打着盹儿,脸上也盖着一方汗巾,如今看来是没睡着了。
蓝漓打趣道:“您这是哼什么?是有别的建议呢?还是……”不屑?
肃亲王没说话,似乎方才那一声哼没有出过一样,正当蓝漓放弃,打算拉着白月笙出去说话,不要扰了他老人家午觉的时候,肃亲王忽然冷不丁道:“十之**会,那还有十之一二呢?这么自信的吗?”
白月笙无奈失笑,道:“您老到底是在说梦话,还是在于我们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