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特商人虽不是那些羁縻部落,但在城内一样拥有一定的自治权。
他们推举贵族豪商,呈请镇使任命其为萨宝祆正,全权负责粟特人的内部事宜。
由于他们聚居在一起时极其排外,甚至跟那些羁縻大都督、羁縻刺史一样,对内部的人拥有生杀大权!
正常情况下,他们是不会让城主府过问他们的内部事务的,可现在他们居然由着城主府即将到任的贼曹尉查米法台之死,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韩平安不敢相信粟特人这么好说话,低声问:“他们连参与彻查都没提?”
“没有。”
“这么说有两种可能。”
“哪两种?”
韩平安捋捋思路,分析道:“第一种是他们遇上了什么事,早已乱了方寸,根本顾不上他们祖辈想尽办法争取到的特权。”
崔瀚追问道:“第二种呢?”
韩平安冷冷地说:“他们三个知道谁杀了米法台,或者怀疑谁杀了米台,可又不方便出手清理门户,于是顺水推舟,借我们的刀杀人!”
陈驿长觉得韩平安的分析有道理,阴沉着脸说:“除了要加害你们父子、勾结曹都满叛乱,结果功亏一篑,很可能东窗事发,他们还能遇上什么事?”
崔瀚点点头:“如此说来,米法台极可能是他们杀的,他们想杀人灭口!”
韩平安放下纸笔,接着道:“崔明府,他们昨天被你打了个措手不及,这会儿肯定缓过神了。如果是第一种可能,那么他们很可能会有动作。”
“什么动作?”
“他们不会任由我们查的,他们不敢冒这个险,所以很快会想办法把我们堵回去。”
“怎么堵?”崔瀚追问道。
韩平安想了想,起身道:“两个办法,一是用我们的矛戳我们的盾,从官面上一劳永逸地解决麻烦。比如去向安大将军甚至去龟疏提告,我们叶勒城又不是县治,连县令县丞都没有,按例就不应该设县尉。
二是他们最擅长的,找个死士顶罪,真相都已经大白了,凶手都抓着了,且对杀人经过供认不讳,那还查什么查。”
确实有这种可能,崔瀚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忍不住问:“那我们该如何应对?”
韩平安在回来前就想好了,胸有成竹地说:“以快打慢,他们无论去告状,还是找人顶罪,都需要时间。我们明天一大早就大张旗鼓的查,打他们个措手不及,让他们顾不上去告状,也无暇去找人顶罪。”
“怎么大张旗鼓的查?”
“一时半会说不明白,陈驿长,你帮我找的人到了没?”
“到了,在前面收拾呢。”
“好,再借两个游奕人和两个守夜人给我。”
不把城里的内鬼揪出来,崔瀚这个城主真夜不能寐,因为那些内鬼不只是想害韩侍御父子,而且在暗中兴风作浪,勾结曹勿烂的儿子曹都满叛乱!
他不等陈驿长开口,便一口答应道:“人有的是,只要能查个水落石出,整队人马调过来都成。”
“再就是晚上的宵禁。”
“这你放心,即便你不说晚上也要宵禁。”
“陈驿长,我那几个朋友就劳烦你了。”
“我已经安排下去了,今晚当值的守夜人会悄悄把他们带进城。何况这不只是接人,也是把钱拿回来。”
没想到老狐狸竟惦记着那一万银钱,韩平安忍不住笑了,想想又问道:“前面的那三个人可靠吗?”
陈驿长笑道:“可靠,我把他们的履历带来了,从下面门缝塞给你,待会儿你慢慢看。”
崔瀚更是提醒道:“三郎,其中有个叫徐浩然的,原来是个管粮官,你爹刚来时查办贪没粮饷、监守自盗的那几个团长旅帅,他出了大力。”
“是吗?”
“他嫉恶如仇,见不得有人喝兵血,身为管粮官又掌握实据,帮了你爹大忙,结果你爹好像把他给忘了。”
韩平安反应过来,下意识问:“他在军中的处境不太好?”
崔瀚轻叹道:“他早不是管粮官了,跟普通士卒一样被打发去种地,已经种了好几年。”
韩平安挠挠头,尴尬地说:“明白了,先让他在这儿帮几天忙。等我爹从白沙城回来,我帮他跟我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