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还记着我呢!好长时间没见你了,还以为不回来了呢。”
“没多长,才两年多。”
“两年多么?我咋记着你搬走好久了。”
“那是您记差了……今儿日头好闲聊呢……哎,那个居委会大妈呢?”
“她啊,前年就没了,病的。”
“哦……您忙,我们先走了。”
皆感物是人非。
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像我要没往前查查,我都忘门牌号是多少来着。
仨人来到百花深处25号,骑墙而建的小门楼,两级台阶,对开的红木门,左右立着长条的石墩子。
哗啷啷开锁。
北房三间,两明一暗,东西厢房各两间,南房三间。卧砖到顶,起脊瓦房,院内铺砖墁甬道。
厨房在东南,厕所在西南角。
院里种着两棵树,一棵是石榴,另一棵也是石榴。
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临走时托人照顾,树居然还活着,院落却长久未扫,略显破败。
小旭和张俪挨屋转,看以前住的西厢正房书房,末了坐在树下的石头墩子上,道:“这院子多好呀,不住可惜了。”
“我等胡同改造呢,等下水通了,能修厕所,我再重新装装。”
“那就好,我还挺喜欢在这住的……”
张俪摸摸石桌,道:“一晃都六七年了,真没想这么久。”
“你俩那会才二十出头,现在毛岁都三十了。”
“哟,嫌我们老了呢。”
“是呀,他在公司天天看年轻漂亮的女孩子。”
啧!
许老师觉得要教育,语重心长道:“咱们先明确一个事儿,我不嫌你们老,你们就不变老了么?
我天天这么虚耗,或许过几年,你们还嫌我脱发早衰了呢?
女人各阶段有各阶段的美,再说你们俩,一个珠圆玉润,一个又胖又能吃,你看那小肚子都起来了……”
噼里啪啦一顿打。
“我就是说,你俩现在太养尊处优,得运动!”
噼里啪啦。
闹了一会,仨人找到扫帚,里里外外简单扫了一遍。
正忙着,门外砰砰两声,冒出一老头,“听说小许回来了?”
“王大爷!”
“王大爷好!”
“哟,你们俩也在啊。”
这是旁边邻居,就隔一道墙,以前没少打交道。
老头瞅瞅仨人,没说什么。时代变了,八十年代似乎已经很遥远,再说人家都走了。
“我在巷口看着那车,是你的吧?想当年你还开大发呢,不容易。现在这社会啊,年轻人好出头,我们这些老家伙就不行了。”
“您别这么说,您还老当益壮呢。”
“甭安慰我,我最清楚了。我们院你还记着吧?住了五户,现在全走了。以前那小混混,蹲过号子,现在搞了家公司,成老板了。
还有那外地小两口,饭店都开起来了。
大杂院,大杂院,就剩我一人了,没意思……不过儿子孝顺,要接我住楼房。等过了年,兴许我也搬走喽。”
“儿孙孝顺就是福。”
“社会总得发展,每代人都得经历。”
“是呀是呀。”
“……”
仨人嘴上应和着,心里早就勾搭成奸,买买买,许半城!
……
回去路上,阳光正好。
行人繁忙,商铺喧嚣,京城仿佛从大雪的寒冷中复苏,迎接着这个暖和的新年。
1994。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