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晓晓骂骂咧咧地埋怨邢欢包子,转而又为她打抱不平,关心地捏了捏她被撞的肩膀,“你没事吧。”
“没事。”邢欢揉揉胳膊,在她背后走着,迷惑而认真地问她。“好香,你擦香水了?”
“什么?”罗晓晓已经走进厕所,没太听清她的问题,就反过头来看她。
“啊,没什么。”邢欢回过神来,冲她摆摆手。“快去吧,我在门口等你。”
邢欢靠在走廊的围栏上,苍翠又宽大的玉兰树枝叶斜生过来,她攀住一枝,饱满的玉兰花伸过来,花心是蕊黄色的,她仔细嗅了嗅,发现香味不一样。
她先前闻到的起初是橘子糖一样普普通通很日常的味道,而后的一霎那,她懵懵懂懂,擦过他肩膀,极为敏锐地闻到了扳开水蜜桃吃到果肉时鼻尖嗅到的香味,有点酸涩,但更多的是甜腻清香的汁水在口腔中爆炸的味道。
好香。
仿佛嗅觉感应器才刚刚开始工作,当大脑接受到这一甜蜜的信号时,他正侧身走向楼梯口,清爽的白衬衣被风吹过,衣角拂动,像只蝴蝶翩翩然即将离开自己的视野。
她仿佛又闻到那股清香,身体下意识地迈开半步,似乎想追着过去。
“喂――也不等等我。”罗晓晓攀住她的肩膀,将她拉了回来。
身体的鼓噪一瞬间回笼,她的肩膀软了下来。
当她走进教室的时候,地中海发型的数学老师早已经站在讲台上开始讲解昨天布置的作业了。她们从后门进去,声音很轻,老师也只是看了她们一眼,点点头,便放过她们。
邢欢回到座位,拉开椅子坐下。书桌里的那本《ABO生理知识概要》露出封面橘红色的一角。她松了口气,抬头看了黑板一眼,用白色的粉笔写的全是整齐又密密麻麻的解题步骤。
她抄下笔记后,转着笔,头摇摇晃晃地,耳朵半进半出选择性地听讲。同时,脑海里又想起在过道上的那个男生和他身上那好闻的味道。
香甜的,清爽的白水蜜桃的味道。
邢欢记起来有一次她妈妈从乡下回城里带了几个水蜜桃,说是乘车路上看见有人摆摊在卖。去皮,切开摆盘的桃子,果肉饱满,色泽润亮,有着粉嫩的颜色。
她换了个姿势,手拄着脸颊,头歪向窗外。
多么好闻呀!
她还记得那个味道,甜,润,甘,卷起唇舌间的味蕾,甜蜜的汁水随着牙齿咀嚼流进喉管,食道,进入暖呼呼的胃。
像熟裂开的桃瓣,绯红了脸颊。
她微眯着眼,避开闪熠的日光。水泥地上银光闪闪的碎石子,浓荫匝地的斑驳疏影,还有红色的塑胶跑道上成群的上着体育课的穿着宽大夏季校服学生全都倒映在她眼底。
再后来,邢欢发现他们哗啦一下解散了。拉长的影子交织重迭又分开。声音渐行渐远,操场上变得有些空旷,慢慢地,人分散在各个区域。
浓郁茂密的宽大树丛间隙飞快闪过一条青绿色的影子,她凝神一瞧,才恍然大悟。那是一个网球来回跳跃,因为速度快而形成了连续的条形影像。忽然,那球打在白色的网上,弹落下来。一只素白的骨节分明的手伸过来,握住了那只球,宽大的手掌包裹住它。邢欢的眼睛就只能看见他素白的手,和隐约的轮廓。黑色的鬓发有些过长了,清瘦的身体穿着宽大的校服,领子上的红白条纹像一道道火焰升腾起来。
是他。
邢欢弓着腰,找着角度看他的身影在树丛枝桠间不断的跳动,有时候是上半身,有时候是黑色的发顶和少年人仍处于发育中的肩膀,肩线流畅,有时候是握住球拍的手,还有的时候只是白色的衣角飘起。那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的汗水,飘逸的碎发和偶然抬手时露出的有一层薄薄肌肉的腰腹就像是调了慢速的电视画面,一帧一帧在她眼前缓慢转过。
她沉浸在遐思之中,连下课铃声早已经响起都没有察觉。直到负责抬桌椅女生出声提醒她时,她才恍然惊觉,连忙收拾了桌面上的东西,起身让开。
星期五的最后一节课是全校大扫除。因而上课铃响后整栋楼都活泛起来,吵吵闹闹的颇具一番生气。过道上来回人多,拿扫把撮箕扫地的,拖地的,倒垃圾的,还有提了水桶擦拭瓷砖的。卫生委员张开大嗓门地吆喝着同学认真搞干净了之类的话。
邢欢和罗晓晓上周搞过卫生了,这次便倚靠蓝白波浪形的过道瓷砖上,吃着冰棒说着闲话。夏日的蝉鸣声越发地聒噪,仿佛要趁着生命的最后一个夏天绚烂一把,玉兰的清香也透了过来。夕阳余晖下,斑斓的晚霞红烂一片。
“你认不认识他?”邢欢突然开口问。
“谁啊?”罗晓晓吃着冰棒,正咬下一口,嚼碎了融着津液同冰水一同下肚,将夏日的晚热驱散了。
“就是今天,在过道上撞到的男生。”邢欢咬下最后一口绿豆冰棒,冰渣被含在嘴里融化成了甜腻的糖水。她佯装不经意地问,“我看他有点眼熟,是不是叁班的?”
“他啊――”罗晓晓仰起头,反手靠在过道的围栏上,仔细在脑海里搜刮一番,“不清楚,没什么印象了。”
“哦。”邢欢迅速吃掉了最后一口,把棍子扔进了放在一边的撮箕里。
换个思路再搞搞黄色吧。
最后的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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