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娇看着园子门处,眯了下眼,说道,“怕就怕……,他狗急了跳墙,皇上一时杀不了他。”
刚才,灰宝到正德帝那儿溜了一圈,她已经得知了情况。
裴元志挟持着正德帝,要拿到免死的圣旨,要带她走。
正德帝同意了,已命郁文才前来寻她来了。
“什么?”霜月惊讶地怒道,“皇上杀不了他?他还不得上天去?”
郁娇抬起头,看了眼一碧如洗的蓝天,神色忽然暗了下来。
她抿了抿唇,走到葡萄架下,抱起正躲在阴凉处打盹的灰宝,没有回头看霜月,说道,“霜月,见到你主子,就说……我喜欢他。”
霜月在她背后眨了下眼,郁娇怎么忽然说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而且,声音十分的凄然。
她大步绕到郁娇的面前,“小姐,怎么啦,出什么事了吗?”
“你记着我对你的吩咐就是了。”郁娇将灰宝塞入她的大袖子里藏好,头也不回地往园子门口走去。
“究竟出什么事了?小姐?你喜欢他,你亲口跟他说啊,奴婢一个做婢女的传话,算怎么回事呀?”霜月一脸疑惑地跟在霜月的身后跑。
郁娇的声音中,透着伤感,直觉告诉她,郁娇瞒着她什么事。
主仆二人没走几步路,忽然,有一人从暗处闪身出来,拦着了她们的去路。
“娇娇。”脸上蒙着面纱,又换回了言护卫衣衫的楚誉,一把拉着她的手,“跟我进屋来。”
“奴婢去前面看看。”霜月识趣地跑走了。
郁娇想甩开楚誉的手,但是,他抓得很紧,她根本挣脱不开。
“你抓疼我了,快放手!”郁娇冷着脸,低声怒道。
楚誉皱眉看她,“你要去哪儿?这庄子里,四处都是衙役护卫,女人少,男人多。虽然有枭龙卫在暗中守着,但丰台县令手下的衙役们也不少。你出去有危险。”
郁娇抬头看他,“能有什么危险?霜月不还跟着我吗?再说了,丰台县令的人,还有那等胆子?敢骚扰长宁郡主和郁文才的女儿?这是不想活了?”
“娇娇?”他道,目光深邃如幽潭,似要将郁娇吞噬进去,“你刚才要霜月转告给我什么话?”
郁娇张了张口,“没什么,哎呀,楚誉,你快放手,你一直抓着我做什么?”
“你喜欢我,为什么不亲口说,一定要霜月转告?你这么急急匆匆地想去做什么?”楚誉的脸上,由不悦,转为了愤怒。
“我喜欢你,楚誉。”郁娇将头靠在他的肩头。
眼圈忽然一红。
“喜欢我,就要去赴死吗?”楚誉冷笑,“那还不如不说!你这般说了,只会叫我伤感。”
郁娇不说话。
楚誉低怒道,“有个女子说,喜欢我,我明明该高兴的,可一转眼,她不见了,我该怎么高兴?”
“……”
“你撩动了我的心,却忽然跑开!你这么做,是不负责的,郁娇!”
郁娇心头一酸,“楚誉。”她道,“你知道了?”
“我藏身在这处庄子里,我的部下隐藏于这处庄子里,有什么事,能瞒得住我?”
“他们拿你威胁我。”郁娇垂下眼帘,“我不去,你得死,景老爷子得死!”
说着这话,郁娇的唇角,浮了抹冷笑。
郁文才和正德帝已经答应裴元志的要求了,以她交换正德帝。
可裴元志竟然又加条件说,放了正德帝带走她之前,还要处死楚誉和景老爷子。
罪名是,楚誉窥视过林婉音,私藏林婉音的帕子,是对他亡妻的不敬。
楚誉不死,便是正德帝死!
他说他的刀子会毫不犹豫地,扎进正德帝的脖子里。
罚景老爷子是因为,景家不同意嫁景蓁,居然敢伙同西门鑫,在船上谋杀他。
谋杀未遂也是罪!
景老爷子不死,他心中不甘!
郁娇想到这里,心中除了讽笑,还有浓浓的恼恨。
此时在她心中,景老爷子和楚誉,都是她十分在意的人。
裴元志这么做,便是防着她不会去。
必竟,正德帝的死活,她是不会去管的。
但要是威胁到了楚誉和景老爷子的性命,她就必然会去。
事实上,裴元志这么做,的确是叫她又气愤,又无可奈何。
“娇娇。”他道,“你不能去!”
“我不去,你得死!”
“他奈何不了我!”
“皇上那儿有圣旨下来,你还能抗旨?”郁娇叹了口气,“你抗旨的话,你的那么多部下呢?你们裴家三房呢?还有李家呢,皇后呢?你让他们全都因你的冲动去死呢?”
“如果你有事……”他紧紧握着她的手,“我也不会活。”
郁娇身子一震,心中更加酸楚起来。
他虽然下着这样的决心,但她仍是要去,必竟,她是个弱小的存在。
她的有无,于这大齐国,于李家,景家,林家,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但是,楚誉不在了,这天下,真的会变。
李家必定会倒。
李家一倒,太子三兄弟会跟皇位绝缘了。
将来谁上位,还是个未知数。
李家一倒,与之走得近的景家,林家,也会跟着一起倒。
所以楚誉不能死。
在正德帝没死之前,他绝对不能有事!
如果不是老天垂怜,世上根本不会有她,她的来,她的去,真的,不是那么重要的。
就算楚誉指天指地,骂她自私,骂她无情,骂她不负责,她也要去!
郁娇伸手,搂着他的腰,将自己的头,埋进他的怀里。
“楚誉啊——”她叹了一声,手指却飞快抓着灰宝的头,用它的牙齿,往楚誉的脖子上一划。
楚誉的身子旋即僵住。
她抬起头来,望着僵住的楚誉,幽幽说道,“知道吗?我喜欢你。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前世,她是林婉音。
七年前,裴元志救了十岁的林婉音,林婉音如果不喜欢,那便是忘恩负义,林婉音必须得喜欢。
林婉音从那时起,就拒绝接受其他男孩子的好感,强迫着自己,眼里心里只装着裴元志。
后来对裴元志的喜欢,是因为林婉音和裴元志订婚了。
而妻子又必须喜欢着丈夫,与男女之情无关。
那是责任的喜欢。
所以,当时身为林婉音的她,偶然遇到楚誉投来的幽深的,含着复杂情绪的目光时,她选择躲避。
她被他的眼神惊艳到,是七年前,她被裴元志救起后回到林家长房的那一天,他骑着马,等在林家长房的府门一侧。
她从裴元志的马车上走下来,抬头时,便看到楚誉的双眼。
当时,他也才十一岁左右的年纪,小小少年的双眸,幽深似古井,看着她,似乎想说什么,张张口,还是闭住了。
然后,眼神更忧郁了,他拉了拉马缰绳,骑马飞快离去。
从那天起,那双眼睛,望向她时越来越忧郁。
她吓得选择躲避他。
她不想被裴元志误会着。
现在想想,那时的她,喜欢楚誉多过于裴元志。
在有责任和礼教的束缚之下,身为林婉音的她,不得不藏着那份心事。
“幸而,我现在成了郁娇,我可以光明正大的喜欢你。楚誉。”郁娇伸手一推楚誉。
楚誉僵着的身子,直直往后倒去。
后面是张太师椅,上面铺着软软的毯子。
楚誉没有摔清醒,睁着迷蒙的双眼,望着屋顶。
“因为喜欢你,所以,我必须去见裴元志!”她低低说道,转身过去,抱起滚出袖子,吓得抖的灰宝,大步走出了屋子。
灰宝的牙齿有毒,不是致命的那种,而是一种能让人僵着身子的毒,半个时辰的时间,会自动解开。
她要当面清算裴元志的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