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妾林世安刚纳的妾,是丰台县的本地人,又出身于乡下的小户人家,哪里会知道京城中的事情?因此,更不可能知道林婉音是谁了。
再说了,林婉音已经死了这么久了,早已消失在人们的谈资里,京城的人们,很久已经不提林婉音的事情,远在一百多里外的丰台县,更没人提起了。
小妾见林世安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心中诧异不已,想着,不就是一封信么?
看把这林世安给吓的。
小妾些许认得些字,她抖开折叠起来的信纸,念了起来。
“二叔,见字如面。二叔家今天生了些大事,二婶可有写信给你?……”
念完之后,小妾又指着信封上血淋淋的几个字,问道,“老爷,这个林婉音是谁?这人落款写着血字,这是……这是大忌讳呀,她故意的吧?”
林世安的身子在颤抖着,没有回答小妾的话。
他心中是又慌乱又恼火,更害怕。
慌乱的是,他才离开了多久,京城的家中,怎么就乱成了一团了?
母亲被抓,父亲被母亲毒倒人事不醒,前有儿子入狱还没有被放出来,母亲一把年纪了,居然也入狱了,她受得了监狱中的苦日子吗?
真是祸不单行!
恼火的则是,这一切,居然是自己的夫人林韦氏挑起的事端。
林韦氏同隔壁宅子的女人起了私怨,自己不敢动手报复对方,就鼓动老夫人去。
老夫人一把年纪的人了,头脑糊涂,做事冲动,设下计请隔壁宅子的女主人来家中吃饭,以便下毒计毒死。哪知,被韦氏弄错了酒杯,毒到了老爷子。
林韦氏装着心疼老爷子,报了官。
顺天府尹一查,在老夫人的屋子里找到了毒药。接着,女儿的侍女,又指证她被老夫人派去陷害着隔壁宅子的女人。
那女人恼怒之下,一定要顺天府的府尹严惩,于是,老夫人入了监狱。
信中又说,自从家中被除族之后,林韦氏和父母亲之间时有争吵,只怕,她杀二老之心,早已存在着。
林世安那个气啊!
那个歹毒的女人,他一定不会饶了她!
而怕的是,这真是“林婉音”的信吗?
他亲眼看到林婉音死了,尸体被裴元志烧成了灰,一直埋在桃花湖边的桃树下,怎么可能还有林婉音存在?
可这封信的口吻,又十分像林婉音的。
言词犀利,嘲讽,只有那个林婉音,有这等文采,别人是写不出这种笔力的书信的。
可若是不是林婉音的话,又是谁顾弄玄虚来吓他?
知道他家中的事情,又知道隔壁女人事情?
这个人,会是谁?谁有这么聪慧,看透一切?
“给我看。”林世安惊惶着,从小妾的手里,抢过信去。
这一看,更是吓得他魂飞魄散。
因为,那语气像的话,可以找出林婉音生前的书信来模仿着写信,可这字体,跟林婉音的字,简直是一模一样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这世间,怎会有这么像的字?
林世安的脸,渐渐地惨白成一片,捏在手里的那封信,因为手指不停地颤抖着,而抖落在地。
额头上更是冷汗淋淋,眼神中透着惊恐。
难道,是林婉音死不瞑目?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他跟自己的侄女林婉音并没有什么仇,也很喜欢她。他看着那孩子长大,林婉音也十分孝顺他,常常送钱物给他。
他在官场上惹了事,严厉的堂兄林伯勇只会训斥他,并不帮忙救他,反而是林婉音会动用关系,替他跑腿开罪。
要说不喜欢,是从林婉音和裴元志订婚开始。
因为,林韦氏跟他说,女儿早在多年前就喜欢上了裴元志,裴元志也喜欢着女儿佳兰,但是因为林婉音会使手段,将裴元志抢了过去。
让他错失了与侯府结亲的机会。
他才得知,那个侄女儿的心计太深了,居然抢佳兰喜欢的人!
他开始厌恶。
再后来,安王找到他,拉拢他,要他研制火药。
他便借此提出条件,要安王和昭阳设法让裴元志娶林佳兰,安王同意了。
同意是同意了,但没有了下文,林婉音并没有被退婚,按步就班的受着纳采礼,纳征礼,一直到大婚礼。
自己的夫人林韦氏和女儿接受不了,一直在他跟前闹,说他无用。
想到自己的前程,假如自己是裴家的亲家,未来永安侯的老丈人,这得多风光?那就不会仅仅只是六品小官了,怎么着也会升到四品。
于是,他答应了妻子女儿的请求,又去找昭阳,昭阳告诉他,会有人帮他,只要他去找裴夫人就好。
于是,林婉音就被裴家沉塘了。
可是,真正的凶手,不是他!
是裴夫人,出主意的是林韦氏!
他以为,裴家只是休了林婉音,哪里会想到,裴家会杀她?
小妾狐疑地看他一眼,将信捡起来,放一旁的桌上去了。
“老爷,你怎么啦?老爷?”小妾拉着林世安的手,现林世安的手在不停地颤抖着,而且,冰凉一片,“不就是家中夫人,害了老太爷和老夫人吗?你怎么气成这样了?”
“……”
“气坏了身子,可不好,那家中,还有谁来主持公道,夫人还不得上天去了?”
没有哪个小妾,不想将嫡夫人踩在脚下。
屈于嫡夫人的淫威时,那只是在没有势力的情况下。
眼下,嫡夫人林二夫不在眼前,又惹着了事,小妾马上开始落井下石,柴上加油。
她将事情说得虽然云淡风轻,但是,她早从信中看出来了,京城的那个林韦氏,惹大事了,残害公公婆婆,这可是罪大恶极!
林韦氏等着被休吧!
林世安当然生气了,但更多的是怕!
“你走开,不是我!”林世安朝虚空中,挥打着,一脸的惊恐,“不是我,是林韦氏,不是我啊,是她的主意,一切都是她主意!她贪享富贵,才起了杀意,不是我,我是你叔叔,我怎会害你?”
林世安语无论次地嚷着,整个人如同疯癫了一样,在屋子里转着圈。
小妾被他的样子吓着了,“老爷,老爷,你怎么啦?”
林世安被她拉扯着,在她的喊叫声中,回过神来。
“郁娘。”林世安一头的冷汗,“你说,一个人含冤而死,她的魂魄会不会找仇家来报仇?”
小妾没杀过人,她可不担心有没有冤鬼来找她,便大胆说道,“……可能,有吧。”又道,“老爷,你说清楚呀,究竟是怎么回事呀?妾身听得糊里糊涂的。”
可能有?
那就是真的有了?
林世安心中七上八下起来。
他看了小妾一眼,正要说话,这时,屋子外头有仆人说道,“老爷,京城家里来人了。”
“看来,这封信上说的,也不是空穴来风,京城家中真出事了。”小妾说道,眼神带着一抹子看热闹的兴奋,她希望主母受罚,她好上位。
京城,可远比这穷乡丰台县,繁华多了。
林世安看向门口处,“叫他在外间候着。”
“是,老爷。”仆人退下了。
林世安将那封信,并两个信封,一齐整理好,塞进了袖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