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儿子一回来,就见母亲她……”他痛苦地闭了下眼,“被割舌挖眼,还被沉塘了,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父亲要这么重罚母亲?”
“为什么?”永安侯盯着他冷冷一笑,“事情的原因,你应该知道,还问老夫为什么?”
裴元志直起身来,叹了口气,“儿子真的不知道原因。母亲虽然有过错,却罪不该死啊。”
“够了!”永安侯冷笑,“别自称儿子,老夫人受不志!”
裴元志眯了下眼。
永安侯接着说道,“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对不对?哈哈——”他仰头冷冷一笑,“亏老夫还将你当亲儿子一样的培养着,哪知——,是替别人养了一场儿子!”
裴元志心头一惊,果然——
他撩起袍子摆,扑通一声跪下了,朗声说道,“父亲,儿子不知母亲做过什么。但是儿子自从记事起,看见的是父亲陪在身边,儿子的眼里心里,您才是亲生父亲。至于其他的人,儿子不知,也不认!”
他目前,还不能同永安侯决裂,否则,永安侯将他除族后,他就能以完成大事。
目前,永安侯和安王走在一起,他得时刻盯着安王那一方,让安王和楚誉,和几个皇子们斗起来。
永安侯的眸光缩了一下,盯着裴元志,未说话。
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生出一丝不忍。
必竟,自己捧在手心里长的,亲手培养起来的人,说不是自己的儿子了,就不是的,哪里受得了?又哪里说扔就扔得了?
他心中气的是冷玉燕,不该瞒着他!
“父亲,不管将来出了什么事,儿子会一直站在父亲的这一边,也只敬父亲一人。”他磕着头,继续说道,“那个人曾召见过儿子一次,说出了儿子的身份,问儿子有所求,他会尽量满足。”
“……”
“儿子自知,出身比不了其他皇子,就算想要个太子位,也是不可能的事,所以,儿子放弃了,只说,求永安侯府,万世不倒。”
永安侯呼吸一窒,万世不倒?
事情做到万世始终如一,是不可能的事。但是,他这么想,也是难能可贵的。永安侯的心,开始动摇了。
裴元志见永安侯的神色,变得缓和了,又说道,“那人又给了一只暗卫给儿子,有一百人,任由儿子调动,护着永安侯府也好,为自己办差也好,由儿子支配。”
对于暗卫的事,永安侯当然知道了。
他还一直纳闷呢,为什么儿子的手里,会有皇家暗卫,原来是,因为身份的特殊。
心中权衡了一下,永安侯才说道,“你且起来说话。”
思前想后,永安侯认为,他不能行事冲动。
那个给他带来耻辱的冷玉燕已死,只要元志不说,谁知他没有儿子?
而目前,他的确需要元志来巩固侯府地位。
至于亲儿子,他可以再生。
“您原谅儿子,儿子才起来。”裴元志固执的跪着,“不管母亲做过什么,儿子只认您一个,就算您将儿子赶出侯府,永安侯府,也永远是儿子的家。”
永安侯心神一动,走上前,亲自搀扶起了裴元志,“好了,我们二人之间,还说什么一二呢?一切,都是你母亲惹起来的,她也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事情,过去了。”
“谢父亲原谅。”裴元志心中松了口气,就着永安侯的手,从地上爬起来。
永安侯叹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口里不说,心中却怪着我,对不对?对你母亲罚得重了?”
裴元志心中当然恨着,恨不得杀了永安侯,可在大事面前,他不能冲动。
他摇摇头,“父母之间争吵,儿子永远站中间。两方都爱,两方都不想伤害。”
永安侯叹了一声,“为父也不想,可是……”他闭了下眼,“情书艳信,还有人,一股脑儿的出现了,叫为父……”他顿了顿,“整个府里的仆人都知道了,府门口当时,还聚集了近百人来看热闹,老夫人气得差点死过去。”
裴元志问道,“父亲,那封艳信呢?”
永安侯说道,“为父一气之下,撕了。”
“可还记得内容?”
永安侯看他一眼,点了点头,“当然。”他差点气得吐血,怎么会记不住?
当下,他将艳信默写了出来,递给裴元志,“你看看,为父罚错了吗?当时的信,写得龙飞凤舞,一看便知,是个潇洒的男子写的,跟那个道士的样子,十分的符合。”
裴元志将信接在手里,从前到后看了个仔细。
越看,他心中越生疑,“不对,父亲,有问题。”他道,“母亲虽然出身高门上过学堂,但是,她并不懂草书,父亲忘记了么?父亲说原件写的是草书,母亲看得懂吗?如果是特意写给她看的,当然是写容易看的字,没有必要故弄玄虚,写得看不懂。”
永安侯一愣,“她,的确不懂草书。”
冷玉燕,空有美貌和胆识,字要是写得略微不工整,她就看不懂。
永安侯惊出了一声冷汗。
“那个道士,是个什么样的人?”裴元志又问。
“青峰山的玉虚子,个子高大,长得俊美,下巴上留着神仙须。一身青衣,舞得一手好剑。”
“长得是黑是白?”裴元志又问。
“白,桃花眼,为人轻狂傲然,武功十分的好。”
“左手舞剑,还是右手?”
“右手。”
“父亲,我们上当了!”裴元志闭了下眼,痛呼一声。
永安侯的声音颤了颤,“你说什么?上什么当?”
裴元志心中又伤心,又恼火,骂了句,永安侯这头猪!
“玉虚子是左撇子,而且,长得黑,是一双肿泡眼,不是什么桃花眼。”
“什么?”永安侯大吃一惊,“元志,你说的可是真的?”
裴元志忍着怒火,说道,“玉虚子和冷家老爷子是棋友,他们最熟悉不过了,父亲要是不相信,让冷老爷子画一副画像,派人到青峰山寻人去,比对一下。不过,玉虚子极少在山上,一年中,有三百天的时间云游在外。”
永安侯顿时傻眼,“那,那个人是谁?”
裴元志忍着想踢死永安侯的怒火,“不管是谁,一定是仇家在挑事,目的,是让父亲出丑,是让我父子二人生隙,让永安侯府家宅永无安宁。”
他想了沿路上遇上的黑衣人,那些人,虽然一直占不到他的便宜,杀不了他,却是不知疲倦的沿路纠缠,一直到他进了京城,那些黑衣人才消失不见。
回府后,又遇上了母亲被害,说明,对手设了个连环计,目的,只要母亲死。
是谁?
设的局?
裴元志神色,越来越阴霾。
“元志。”永安侯道,“不能让那人得逞!”
“对,父亲说的没错。”
“元志,父亲错怪你母亲了。”永安侯长长一叹。
裴元志心中讽笑着,愤怒着,但口里仍说道,“不管怎么说,母亲有错在先,偏又遇上了骗子上门挑事,不管是谁,都会被眼前的事蒙蔽了眼眼,不是父亲的错。”
永安侯一时感慨,“你这么想,为父欣慰了,不过你放心,为父一定会抓到那个骗子。”
“那么,母亲的事……”裴元志又伤心,又怒,却还不敢作。
“你放心,她的身份,依旧是我裴兴盛的夫人。”
“多谢父亲为母亲着想。”
书房里,父子两人的对话声,虽然很小,但是,并没有传来打斗的声音。
这引起了一人的注意。
百灵在裴元志进府之后,就暗中跟着。
裴元志中了霜月暗中下的毒,不仅武功减半,感知能力也差了许多,百灵悄悄地跟着他,他根本没有现百灵。
百灵眯着眼,想着这其中的古怪。
按理说,裴元志该杀了永安侯才对,至少,打一顿永安侯也是正常行为。
可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有,永安侯,裴元志,居然只说说话?
究竟是怎么回事?
百灵想不明白,但是呢,她知道,郁娇一定能想明白,便悄悄地退离了这里。
永安侯说到做到,又命人将裴夫人收敛,连夜设灵堂,丧。
皇宫。
冷老夫人被打,冷老爷子被裴家人强行抓进了府里,看审裴夫人的案子。
冷家人便知道了,裴夫人的事情一曝光之后,一顿狠罚是少不了的,说不定,命都会丢。
丢命是事小,丢面子是事大。
冷家人着慌起来,冷老夫人不顾身上被打的疼通,亲自进宫找正德帝去了。
但是呢,正德帝被长宁郡主打过,身子骨还没有好利索,这几天,连朝也不上了,一直躲在寝宫里,不见任何人。
“冷老夫人,您请回吧,这天都黑了,快关宫门了。”正德帝身边的公公六福,客气的劝着冷老夫人。
冷老夫人哪里肯走?她一走了,女儿就会没命了。
“老身不会耽误很儿,就一会儿,求得一个口谕也好。”
“不行不行,皇上睡着了呢,怎能见人?皇后有令,除非是十万里加急战报,其他人,一律不见!”
冷老夫人又急又气,差点没昏过去。
正焦急时,从殿中,走出一个人来,正是脸上蒙了面纱的李皇后。
李皇后的脸上,被正德帝打了一巴掌,那脸上还肿着,一直没有全好,要不是今天因为裴家出事了,她是不会走出皇后宫的。
她收了楚誉的秘信,要他务必拖住冷家人,不让冷家人进宫见皇上。
她便猜到了,楚誉替她出手了。
出手收拾正德帝养在府外的小妖精们!
就是那些妖精,怂恿着正德帝,废除太子!
她这正宫还活着呢,那些小娇精,居然也敢宵想太子的位置?
真是不自量力!
找死!
如今,风水轮流转,今日到她家!
冷玉燕,也有今天?
“冷老夫人?”李皇后淡淡看她,微笑道,“久不出门的老夫人,今天怎么有空进宫了?本宫记得,冷老夫人不爱皇宫的花儿,是不是?”
冷老夫人的脸色,僵了僵,她曾将宫中的娘娘们,比作艳俗的花儿,她家玉燕,比作天上的灵雀儿。
为此,李皇后很生了一段时间的气。
“哪里,喜欢着呢。”冷老夫人忙说道。
“既然喜欢,冷老夫人陪本宫赏赏晚香玉吧。”李皇后扶着嬷嬷的手,往前方一处花园走去。
冷老夫人担心着女儿,哪里有心情赏花?她扑通一声跪下了,“娘娘,臣妇真的有急事求见皇上,请娘娘开恩,让臣妇见一见皇上吧。”
李皇后转身来看,淡淡说道,“皇上已经睡着了,不便见人。”
冷老夫人不甘心,“请娘娘唤醒皇上吧,老身拿了口谕就走。”
李皇后心中冷笑,叫醒皇上?
冷家的女儿,不过是个皇上养的外室而已,还真当自己是娘娘了不成?居然敢使唤她一国皇后?
可笑!
李皇淡淡说道,“那好,你且等着,本宫再去瞧一瞧。皇上醒了,本宫再去派人传话给你。”
“多谢皇后娘娘。”冷老夫人心中大喜,忙跪下行着大礼。
李皇后鄙夷地看了她一眼,进了正德帝的寝殿。
其实呢,正德帝并没有入睡。
守在外殿中的六福,已经被李皇后收买了,编了个慌话而已。
正德帝坐在灯下看折子,听得有人报,“皇后娘娘到。”
他诧异地抬起来头,果真,是李皇后娉婷而来。
“你怎么来了?”正德帝看着她。
他的正殿,除非宣旨,皇后是不会来的。
即便是这里长草了,她也不会来踩一踩,这个狠心的女人。
“闲着无事,想看看皇上在忙什么。”李皇后在进入内殿后,早已扯掉了脸上的面纱,将红肿的一面,给正德帝看。
说着话,贤惠地上前,为正德帝冲起了茶水。
正德帝越糊涂了,不过呢,看着她贤惠的样子,他的心情十分的好。
“来,过来坐会儿。”正德帝走到榻上坐下,招手叫李皇后。
李皇后忍着心底的厌恶,笑了笑,放下茶盏走了过去。
有那几个守在殿中的宫女太监们,识趣地退下了。
“大公主的及笄日快到了,皇上准备怎么办她的及笄礼?”李皇后走到榻的另一边坐下了,将两杯茶水分虽放在两人的面前,像对老夫妻那般,聊着天。
不知是今天没有遭心事,还是李皇后的忽然转变,令他心情大好。
正德帝微笑道,“静慧是我们的第一个女儿,她的及笄礼,当然是越隆重越好。不能输于臣子们的女儿。”
“是。”李皇后点头。
正德帝又道,“至于添的钗……”他眸光微闪,走下榻,来到龙案旁,提笔写起来。林林总总,似乎不少,“侄的长女,当然得越风光越好了,皇后看看,这些可好?”
李皇后接在手里,微笑道,“皇上太宠她了,太多了。”
“不多,不多。谁叫她是我们的长女呢?”正德帝走上前,搂着李皇后。
李皇后身子一僵,但想到自己前来的目的,她便生生忍着,“是,臣妾听皇上的。”
而且,还笑得嫣然。
李皇后难得一次不朝正德帝火,正德帝心情大好,拉着李皇后下起棋来。
两盘棋一完,天已完全黑了。
“臣妾告退。”李皇后这才起身告辞。
“嗯,你回去准备准备着,过一会儿,朕去你那儿。”正德帝牵着她的手,将她往外送。
“……是。”李皇后生硬的答道。
她才不稀罕正德帝去她儿。
而且呢,当她离开,正德帝也没有心情去她那儿。
李皇后走后,得到李皇后暗中指示的六福,这才向正德帝汇报,“皇上,冷家老夫人在殿外,已经候了一个时辰了。”
正德帝一愣,忙问,“候了一个时辰?为什么不宣?”
六福说,“刚才,皇后娘娘在里面,奴才没敢宣。”
“宣!”正德帝眸光一沉冷声喝道。心中则想着,冷老夫人,知道他和玉燕的事,如果不是玉燕的事,她是不会进宫的,前一次进宫,玉燕生了个儿子。
这一次进宫,又是为什么?
正德帝正想着往事,冷家老夫人进来了,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哭道,“皇上,臣妇委屈啊。”
正德帝愣了愣,“老夫人请起,您有何委屈,尽管说,朕替你做主。”
“皇上,玉燕没了啊。”冷老夫人哭起来。
就在刚才,在李皇后让她等在殿外的时候,她的儿子寻来这里,告诉她,女儿冷玉燕,永安侯正妻裴夫人,已经被沉塘了。
“你说什么?”正德帝吸了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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