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一抬,示意其他嫔妃全都闭口,她则走到门口,眯着眼细听起来。
其他的嫔妃,比如心细的宁德妃,也听出了李皇后的话中之话,眸光一闪,早已走到门的另一边去了。
陈贵妃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看。
什么?
皇上在宫外,还有女人?
这宫中的妖精们,已经让她防不胜防护了,皇上居然还在外头养着女人?
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陈贵妃气得脸都白了。
大齐立储,并不是一定是长子才是皇太子,也并不是一定得立嫡皇子为太子,可以是一个小小宫女生的儿子,也可以是亲王的儿子。只要皇上说行,就可以随便立。
多年前,曾有位皇太子,来自民间,因为当时的皇上说,宫中的几个皇子个个资质差,那个民间的皇子,是皇上出游时,偶然宠信的女人生的,十分的聪慧,有帝王之才帝王之相。
忽然之间,民间蛇成了宫中龙,这叫哪个做嫔妃的受得了?
可受不了也得受,谁叫太祖皇帝,也是来自一个女仆的肚子呢?
有太祖为例,后世立储,就没有硬性规定了。
所以陈贵妃听得李皇后说皇上外面的女人,神经一下子警觉起来。
外面有女人,那么,也一定有儿子了。
这不是让自己的儿子,忽然多了个竞争对手了吗?陈贵妃当然紧张了。
其他嫔妃,有儿子的,担心未来的帝王是不是容得下自己的儿子,没有儿子,担心未来的帝王是个不好相处的,会不会赶走她们这些吃闲饭的女人。
于是,一个个的都开始竖起耳朵来,听着外面的动静。
门外,正德帝在怒,“你胡说什么?你是不是久不出宫,一个人胡思乱想,想疯了?朕哪儿来的宫外的女人?”
李皇后的目光,往侧间的门那儿扫了扫,淡淡说道,“若她不是皇上的女人,皇上紧张什么呢?一个臣子之妻,死了就死了,皇上急什么?冷老夫人不过是个淑人,她有什么资格命本宫去请皇上出来?”
“……”
“再说了,处死裴夫人冷玉燕的,是她男人,不是本宫吧?皇上生气可生得莫名其妙,况且,她给自己男人戴了绿帽子,被处死了,是咎由自取!与本宫何干?”
“……”
“皇上同情这样的女人,是不是太可笑了?当初林家大小姐被裴夫人冤杀的时候,也不见皇上有多担心,她可是静慧的夫子,静慧那天哭着来求皇上,皇上可都没有理会。女儿的授业夫子,还不如一个蛮妇吗?”
“你……你胡搅蛮缠!这都哪跟哪?”正德帝恼怒说道,“那冷老爷子,当年救过先皇一命,朕答应过他们家,有难事时,可以随时见朕,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可你居然不让冷老夫人见朕!”
李皇后继续说道,“皇上不承认冷玉燕是皇上的女人,也不承认她的儿子是皇上的儿子,那么,请皇上解释一下,为什么给裴元志配皇室的隐卫?唯们皇室的隐卫很多吗?”
“……”
“而且,一配便是一百名!他不过是个臣子的儿子,有什么资格享有皇室隐卫?”李皇后往门的方向,走近了两步,大声说道,“我记得,三皇子的身边,也只有五十名吧?那裴元志的待遇,为何高过了贵妃妹妹的儿子,三皇子?”
陈贵妃的脸上更加一变。
什么?裴元志的身边,有一百名皇家暗卫?那是太子的待遇!
他凭什么?
皇上这么做,究竟是什么意思?
陈贵妃的儿子,三皇子,已经成年了,所以,很有机会博一博储君之位,她才这么紧张。
其他生了小皇子的妃子,则是嫉妒。没有生皇子的妃子,同样愤恨不平,她们的嫉恨,不是恨裴元志,是嫉恨冷玉燕。
那冷玉燕,都四十岁了,皇上还念念不忘,她们这些二八芳华的美人,身上哪一处地方不比冷玉燕迷人?
皇上这是疯了么?喜欢一个老女人?
同时呢,也庆幸冷玉燕死了,否则,她们更加有得气受。
二八芳华的她们输给了一个老女人,这简直是打她们的脸。
更同时,她们感激起了李皇后,要不是李皇后设计拦着了冷老夫人,若皇上救出了冷玉燕,多了个女人跟她们争宠,这日子还怎么过?
那冷玉燕是谁?能将儿媳挖眼割舌,简直是毒妇!比陈贵妃更加的蛮横!
要是皇上变着法子弄进宫来,他们这些人,都别活了。
一个半老徐娘都能叫正德帝魂不守舍,激动怒,各方面的本事一定很大。
所以,死了真是太好了。
一众嫔妃,各怀心思,对李皇后的那点怨恨,纷纷消失了,然后呢,一起恨起了正德帝。
门外,正德帝继续冲着李皇后火,“你胡说八道,那是因为……因为裴元志有着过人之处,朕将一只暗卫交与他,让他办差罢了。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皇上这么说,臣妾就放心了,臣妾误会皇上了,请皇上责罚。”李皇后朝正德帝行了一礼,不等正德帝说话,李皇后又道,“各位妹妹们,你们可都听清楚了吗?皇上对裴世子的信任,并不是因为,他是皇上的儿子,只是欣赏他的才华罢了,妹妹不必担心了,都出来吧。”
正德帝一愣,还有人在这儿?
侧间屋子里,陈贵妃等人不敢再躲了,互相看了一眼,走出了侧间。
正德帝盯着那一众莺莺燕燕的女人,气得脸都青了。
他这是……
钻了李皇后的圈套了?
他的话,分明是堵死了裴元志进皇宫的机会。
这个狡猾的李皇后!
正德帝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想暴打一顿李皇后,可是呢,这么多的嫔妃都在,他没法动手。
只好站着干生气。
李皇后将他的神色看在眼里,唇角不由得勾了抹讽笑。
陈贵妃一行人呢,也明白李皇后利用了她们一把的意思。
但这次的利用,她们并不生气,堵住一个“皇子”入宫,真是太明智慧的做法了。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莺莺燕燕一群女人,纷纷跪拜下来。
“皇上,臣妾见皇上来了,本来是要出门来迎接的,但是皇上跟皇后姐姐说起了正事,臣妾们不敢出来打断,于是……”陈贵妃撒起娇来,“皇上罚臣妾好了,臣妾并不是有意不迎接的,实在是……,皇上盛怒,臣妾害怕。”
说着,还惶惶恐不安地,掉起了眼泪。
“臣妾们担心更惹得皇上生气,才没有相迎,请皇上责罚。”其他人见陈贵妃开口,纷纷跟着附和。
好哇,当初互相勾心斗角的女人们,今天这是怎么啦?居然一边倒,齐齐跟他作对?
“都给朕跪一个时辰后再回去!”正德帝气得甩袖走了,“六福监督着!”
六福吓了一大跳,“是,皇上。”
可是呢,等正德帝的身影走得没影子了,六福慌忙对一众嫔妃说道,“各位娘娘们啊,都请起吧,奴才是不会说出去的。”
监督宫中最得宠的嫔妃们罚跪,这不是得罪了一个后宫吗?
得罪了一个后宫,等于得罪了所有的皇子,六福只是个小太监,他担心皇子们合起伙来掐死他。
一人一脚,能将他踩成泥。
于是,正德帝一走,他马上开了后门,让大家都不要跪了。
这正合一众嫔妃们的意思,她们个个都不想跪。
若是六福敢叫她们跪,她们会一起来威胁六福,敢监督她们罚跪,这小太监不想活了?
眼下,六福开口,大家正求之不得。
于是,一个个姐姐妹妹的喊着,互相扶着,从地上爬起来,又各自招呼着自己的侍女们过来服侍。
起先,互相不喜欢互相怨恨的嫔妃们,一起议论起了裴家之事,亲热得跟姐妹似的。
俗话说,有共同敌人的人,便是朋友,眼下,她们有着共同的敌人,那但是裴元志。
兰秀带着人在一旁服侍着,对李皇后的能力,又佩服了几分。
论心机,陈贵妃哪里是李皇后的对手?
小小一招,就叫这些嫔妃们,全都臣服于李皇后了。
若是李皇后耍些手段,根本不会有嚣张的陈贵妃出现,更不会有傲然得不可一世的小宫妃们出现了。
虽然是做着假的“罚跪”,但是,也怕外头有人监督着,这些嫔妃们,坐着闲话了一个时辰后,才各自散去。
临走时,还纷纷说道,“皇后娘娘放心,臣妾们都会站在娘娘这一边,会为娘娘跟皇上求情的。”
求不求情,李皇后根本不在乎。
她想不被皇上打,有的是法子。
不过,今天让一众嫔妃们都警觉起了裴元志,裴元志想往上爬,那是意想天开!
今天,她的收获不小。
……
这一夜,有人欢喜有人愁苦。
李皇后小小的一计,断了裴元志进宫的路,她心情愉悦的和兰秀下起了棋。
正德帝呢,忍着身上的伤痛,去教训李皇后,反被李皇后将了一军,害得裴元志永远入不了楚氏族谱,他气得狠狠地砸碎了一只砚台。
“皇后,朕饶不了她!”
候在一侧的六福,淡淡撩起眼皮,皇上哪回不是这么说?
但哪回真罚了?
皇后也没错呀,如何罚?这回明明是皇上不对。
六福也只敢想想,可不敢说出来。
冷老夫人那里,虽然有皇上的口头应允,说会罚永安侯,但是,没有听到消息,也只是对冷家赏下了一些物品,余者,并没有什么。
冷家只有哭,一点办法也没有。
冷玉燕不守妇道的证据确凿,还能怎么着?
永安侯府。
起先,冷老夫人厌恶着冷玉燕,也一并地厌恶着裴元志。
永安侯为了侯府的长远,去找了裴老夫人,说了其中的利害关系。
裴老夫人抿着唇,想了许久,才缓缓说道,“既然是这样的话,他的事,暂且放着。”
搞不好,得罪了宫里的那个,得不偿失。
冷玉样是宫里那人的女人,但身份,是裴家媳妇,裴家有权处罚。
可裴元志的身份就不同了,他是男子,他的血液中,淌着皇家的血,随时会离了这里,飞上枝头去。
在裴元志的身份没有曝光之际,还只能这么忍着了,继续认裴元志为为裴家子弟。
……
郁娇和霜月,由西门鑫护送着,到了景府。
三人刚下马,便有两人骑马从另一条道上而来。
正是去裴家看了热闹的林唯枫和景昀。
西门鑫看到景昀,吓得脸都白了,他提了袍子摆就想跑。
郁娇眸光一沉,拽着他的袖子怒道,“进府去,敢跑掉的话,十万银子就没了!”
这话一出,西门鑫哪里还敢跑?
只得乖乖地跟着他们。
郁娇笑着朝景昀问着好,“昀表哥。”
景昀诧异地看着她,“娇,娇娇?你回京了?怎么穿成这样了?”
“为了出行方便。”郁娇笑道。
景昀点了点头,温和说道,“我明白了,走,天都黑了,快进府里吧。”
但是呢,却嫌弃地看了西门鑫一眼。
西门鑫:“……”
“好。”郁娇点头,又朝林唯枫高兴喊着,“三叔。”
林唯枫马上跃下马来,走到郁娇的面前,借着景府廊檐下的灯笼光,仔细地瞧着,他吸了口凉气,“你……你这丫头,怎么打扮成了这个鬼样子?要不是你开口说话,我还真认不出来了。”
“进府说吧,我有些事情,要跟你们说呢。”郁娇笑着,当先走进了府里。
大家随后跟上,也都进了府里。
等府门关上了,郁娇一边往府里走,一边说道,“三叔,我们三人刚刚在裴府里走了一圈,不穿成这样,怎么进得去?”
景昀和林唯枫一起诧异地看着主仆二人,“你们……去过裴府了?”
郁娇点头,“对,我们还有一个帮手。”说着,她指了指西门鑫。
林唯枫摸下巴,“你们三人去裴府,做什么?”
西门鑫之前得罪了景昀,景昀一直恨着他,这回罚裴夫人,他可有着大功,于是,西门鑫得意笑道,“裴府的那个道士,便是区区在下装扮的!”
景昀讶然,“你?”
西门鑫眉梢一扬,“怎么不是我?看,我多么英俊潇洒,不是那个神仙道士,是哪个?”
景昀摇摇头,“我不是怀疑你的意思,我是……十分的意外,没想到,你会帮着娇娇,之前对你有言语冒犯,在下道歉,今天则感谢你出手相助。”
西门鑫受宠若惊,“咳咳,哪里哪里,你不要娶小九儿就是了,上刀山,下火海,本少爷都会帮着你们。”
景昀一头雾水,“什么九儿?”
西门鑫皱着眉,盯着郁娇,“郁四小姐?”景昀根本不知道九儿,这个郁娇居然敢骗他,吓他?
郁娇瞪他一眼,“十万!”
西门鑫马上焉了。
林唯枫不知他们的“九儿”是什么意思,又问道,“然后,你们两个,在裴府做了什么?”
郁娇勾唇冷笑,“当然是要了裴夫人的命!”
当下,她便将进入裴府的种种,对林唯枫和景昀说了。
“好!”林唯枫拍手叫了声好,“就该这么对付他们家!恶有恶报,以牙还牙,该!”
郁娇又说道,“虽然裴夫人死了,但是,有还有一件事,一个人,我们不得不防着。”
景昀蹙着眉尖,“娇娇在担心什么?”
林唯枫天不怕,地不怕的说道,“凭他是谁,老子一样替你宰了他!说吧,娇娇,是哪个混蛋还在惹事!”
“是裴元志!”郁娇冷冷一笑,“他并不是永安侯的儿子,他的身份,是裴夫人冷玉燕跟皇上的非婚子!”
景昀和林唯枫对视一眼,两人的脸上,均露出了惊异之色。
林唯枫说道,“娇娇,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郁娇冷笑道,“真相么……”她又说了,她是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才拼命赶回京城来,设计除了裴夫人。
“哼,那又怎样,他的身份没有公开,谁会怕他?”林唯枫不以为然的冷笑。
郁娇冷笑,“虽然如此,但是,他被皇上重视着。等于说,他的手里有免死金牌,我们要除他,除非是一招毙命,断掉他入宫的机会。打得半死,也会东山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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