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屋中有淡淡的烛光射出屋来,正照在长宁郡主的脸上。
郁娇的容貌有七分像她,还有三分,不知像谁,母女俩都有一双清澈的杏眼,和一张尖尖的瓜子脸,以及黑亮如锦缎的长。
郁娇年纪小,清澈的眼神中,时常带着俏皮。
长宁是长者,又独居多年,眼神中,更多的是看淡世事的恬静。
楚誉望着这个年过四十,但看上去却只有三十岁左右的中年妇人,略有所思。
她语句清晰,眸光清澈,根本不是疯子的样子。
但世间所有人,却说她疯了。
要么是郁府的人不喜欢她,故意在诽谤她;要么是她故意装疯子,瞒过了世人的眼睛。
京中人都在传说,郁文才在和长宁郡主的大婚之夜,没去洞房,而是睡了永安侯夫人裴夫人的庶妹,也便是现在的锦夫人。长宁郡主一气之下,同郁文才翻了脸,见了面互不理睬。
郁文才在外人面前,也从不主动提起长宁郡主。就算别人提起了长宁郡主,郁文才的脸上,也露不出一丝笑容出来,反而是一脸的嫌弃。
难道是郁文才心胸狭隘报复长宁,故意说她疯了?
但以长宁的身份来看,她可是下嫁,郁文才有那个胆子吗?
如果不是郁文才诽谤她,她又为什么要装疯?
跟娇娇的身世有关吗?
楚誉在心中斟酌着说辞,思考着如何问话。
长宁看了楚誉一眼,侧身走开了。
她提裙缓缓往正屋走来,声音清冷,带着疏离,“誉亲王,你是大齐国的亲王,我只是个异姓郡主,我这身份同王爷相比,可差远了,王爷行错礼了。”
楚誉转过身来,跟上她的脚步,“但誉却认为,没有行错礼。誉行的是晚辈见长辈的礼。”
长宁呼吸一顿,赫然转身看他。
半晌,她淡淡说道,“晚辈?我可不敢当啊,誉亲王,你我非亲非故的。”
她走向正屋的椅上坐下来。
楚誉没有坐,而是站在她的面前,抱拳附身行礼,“郡主,您是娇娇的亲娘,所以,在誉的眼里,您就是长辈,誉礼当行晚辈礼。”
“你喊她,娇娇?”长宁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抬眸冷冷看着楚誉,“你还在跟她来往吗?”
“誉喜欢她,她未嫁,我未娶,我们为何不能来往?郡主又为何要反对我们来往?”楚誉道,“况且,娇娇也是喜欢誉的。”
“你不能喜欢她!她更不能喜欢你!”长宁的脸色赫然变冷,惶惶不安地望着楚誉,“她是……”
她的眼角一红,泪水在眶中打起转来。
心中有无穷无尽的委屈与痛苦,不知从何说起。
“她是我侄女,是皇上的女儿是不是?”楚誉直起身来,微微一叹,“我不相信这件事是真的,郡主是不是记错了?”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会记错?”长宁闭了下眼,“王爷,倘若你是真心对娇娇好,请放过她吧,世间的好女子数不胜数,以王爷的身份地位,何愁没有美人相伴?何况,娇娇年纪又小,出身并不高,她配不上王爷。”
楚誉却说道,“除非有充足的证据证明,她是我的侄女,否则,誉是不会离开她的。而且,誉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誉都只认定她一个!”
长宁抬眸,紧紧盯着楚誉,心中震撼无比。
想不到,大齐国唯一的亲王楚誉,居然会说出这种话来。
如果楚誉说的是真心话,如果女儿的身份是其他,她该为女儿感到高兴,可事实上……
“王爷。”她无声一叹,“娇娇的生身父亲是谁,我这做亲娘的,怎会弄错?她的确是你的侄女,要不然……”她凄然一笑,“我为何要装疯子一躲便是十年?”
“……”
“只因那个人太无耻,一直对我纠缠着不放手。虽然娇娇有个让人恼恨的父亲,但错不在她,我不希望因为我的无用,而让她过得不快乐。王爷,你是否明白?”
楚誉眸光微闪,果然,他猜对了,长宁果然是在装疯,而且与郁娇的身世有关。
但他相信,上天不会这么残忍对他的。
他已经错过了一次与她长久在一起的机会,老天会无情地再让他错过一次?
他自认,他并不是个十恶不赦之人。
凭什么作恶多端的人,个个都有美人在怀,过得逍遥快活,他要独身孤老?
这贼老天待人不公,他不介意翻个个儿!
“誉还是不相信郡主所说的!郡主常年不出门,怎么会怀上那个混蛋的孩子?”楚誉怒道,“他身边的美人会少吗?他就不怕世人笑他宵想臣子之妻?郁文才果真是个废物不成?还有,十四年前,郡主的父亲平南王还活着,能容忍那个王八蛋欺负郡主?”
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长宁郡主时,是在皇后的长女慧珍大公主满月那天,那年,他四岁。
他依稀记得,他闲坐在皇后宫的宫苑门口时,有个个子高挑,美如仙子的杏衣女子,在一群穿红着绿的宫女们的簇拥下,娉婷走来。
走到他面前时,她停了脚步夸了他一句,他长得真好看。
他懵懂不懂事,反问宫女们,他和长宁相比,谁好看?
大家一起哄笑。
时间太久,加上当时的他年纪太小,只模糊记得,长宁是他见过的女子中,最美最端庄的一个。
连皇后也逊色几分。
当然,见到林婉音之后,他才改变了这个想法。
皇后跟他说,长宁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很有几分他母后的影子。
因为皇后的这句话,又因为他从未见过自己的生母模样,他便对长宁的事,多了几分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