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西河的徐琨、戍守河南地的翟郝、经常坐镇后方的阎兴,在军中的战功和威望,都不如他。
唯一能够迎头赶上,并分庭抗礼的,就只有杨丰一人了。
杨丰久在军中,屡立战功,今岁又娶了骠骑将军之妹,加上他是军中的勇战派,可谓是炙手可热、锐气逼人。
前番征讨关中,就与贾诩的旧主段煨暗生龃龉,现下又和主将甘陵意见产生分歧,若是这一次他主张的征讨雍州告捷,那杨丰在军中的地位俨然就是要一跃而上,成为接下来执掌方面、都督大军的军中大将了。
乱世之中,征伐不断,军中更是竞争激烈之处,新旧将领更替易位乃是常态。
洞悉人心的贾诩不愿涉足太多军中将领的竞争,因此在甘陵将他留下后,一直缄口无言,静坐看着手中的军书。
甘陵沉默许久,终于率先开口了,他看向贾诩说道:
“贾公,你不觉得杨将军此番主张逞胜用兵,太过冒险了么?凉州才刚刚打下来,州中人心初定,李骈、宋建等人在侧,不先稳定凉州,反而进取雍州,一旦丧师折威,这平定未久的凉地就又会乱起来了!”
贾诩笑了笑,说道:
“将军说得极是,不过老朽观杨将军此番用兵,倒也没有自大到以为凭借麾下三千精锐,就能够横行河西四郡,或许他胸中已有其他破敌的妙计。况且马、麹诸将少壮骁勇,纵有失利,也定能护卫杨将军全身而退。”
甘陵摇头,说道:
“我岂看不出他想要用计诈城,但弄险之法,可一不可再,徒凭诡道,终究难免折戟黄沙。马超、麹英等将,勇则勇耳,但少壮贪功、血气易怒,马钧纸上书生之用,杨伯阳想要凭借他们轻取河西四郡,我实在不看好。”
贾诩洒然一笑,对固执己见的甘陵说道:
“将军,古今所有兵法,不管是稳打稳扎,还是出奇用险,都是为了克敌制胜而作的。人无完人,为将者,为了取胜破敌,必要的时候,也要用将士们的贪,用他们的怒,用他们的勇,用他们的愚。慈不掌兵,在战场上,为了最后的胜利,为将者,无所不可,无所不用其极!”
甘陵听到最后,脸上也微微动容。
他第一次近距离感觉到了身边这位年过半百的老人身上隐藏着的巨大力量,他那平日里与世无争、谈笑从容的作风,让身边的人都轻易地忘记了他处理大事时的决绝和狠辣。
此时再联想起以往有关于他的传闻,不由让甘陵心中警醒,瞬间后背有细细的汗水渗出。
···
十日后。
争取到了领兵出征的杨丰带着马超、麹英、麴光、马钧等人,迅速出兵祖厉,乘船只渡河进入鹯阴口,沿着故时废弃的边墙亭障,直驱姑臧城。
出人意料的,军书上据说的力有不逮、无法追敌的张猛,在面对来势汹汹的杨丰军时,反应倒是十分迅速,兼程赶路的杨丰军一过鹯阴口,就碰上了火速赶来的张猛一千歩骑。
杨丰宣称他们是为招抚四郡而来的,让不善言辞的马钧登上传车,充当招抚汉、胡的使者,杨丰等将则率军护卫,出使的第一站既是姑臧城。
为了消除张猛兵马的戒心,杨丰还特意让麴光带着两千歩骑留在鹯阴城,自己则带着一千歩骑,护卫着名义上的使者马钧,和张猛派来的一千兵马,一同前往姑臧城。
杨丰自幼游侠河西,乃是酒泉有名的任侠。对于河西四郡的风土民情熟悉得很,他重临旧地,前往姑臧城,一路上倒像是在游山玩水,拉着麹家兄弟和张猛派来的领兵军吏,四处品评风景,凭吊古迹。
随着大队车骑人马进入姑臧城,杨丰这一日又临时起意,带着诸人驰马登高,饮酒作乐。
“你等可知道,这河西四郡,是怎么来的?”
杨丰带着醉醺醺的酒意,笑对诸人问道。
麹英笑了一笑,接话说道:
“听说河西地以前是匈奴诸王的牧场,前汉孝武皇帝开边,霍骠骑两次河西大捷,攻占了这河西地,设置郡县,这才有了河西四郡。”
“没错,那你们可又知道四郡名字的由来?”
杨丰眨着醉眼,大笑颔首。
麹家兄弟面面相觑后,摇了摇头,看向了张猛派来的军吏,那名军吏想了想,也有些赧然地说道:
“在下只听说‘酒泉’,是霍骠骑将御赐美酒倒入金泉之中,与众将士同饮,才有了这个郡名。至于武威、张掖、敦煌之名,在下浅薄少识,并不清楚由来。”
杨丰哈哈一笑,便对众人说道:
“武威者,是为彰显霍骠骑和汉军的‘武功军威’,才由此得名。张掖者,取霍骠骑取河西地,‘断匈奴一臂,张中国之掖’之意。敦煌者,匈奴故音,取其‘盛大’之意。霍骠骑击破匈奴,夺取河西之地,功彪史册,名垂千古,真乃吾辈武人之楷模也!”
“将军所言极是,霍骠骑功彪史册,名垂千古,真乃吾辈武人之楷模!”
众人连声应和,恭维杨丰的博闻强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