溃退的白波贼在看到自己的佯攻被识破之后,也连夜撤退,返回襄陵。
于是,又打了一个胜仗的翟郝也就留下两百兵马,留驻山道险隘处后,就领兵回到了绛邑。
等到翟郝将九箕山的战事讲完之后,阎行想了想,开口问道:
“翟司马,若是如你所言,襄陵的白波贼是佯攻。据我所知,临汾的白波贼至今为止,也是不曾渡河进攻。那你看,白波贼主力意欲攻取的,乃是何处?”
翟郝的回答很快,他几乎是脱口而出。
“属下以为,是皮氏!”
皮氏,作为河东郡西面的重要大城,不仅盛产铁矿、木材,而是还与三辅的左冯翊只有一水之隔,从那里的龙门津口,可以自东向西渡过大河,进入三辅之地。
白波军受山川地形限制,一直以来,都是纵横在太原、河东等地,因为裹挟民众,流寇四处,所需的军粮也是通过攻城略地的手段得到的,而现如今太原和河东两郡被白波军祸害得不轻,白波军还想要用原先的方法在老地方壮大实力,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因此白波渠帅郭太等人,急于为自己寻求新的出路,而若是能够打下皮氏,就占据了横渡大河的津口,白波军的格局将大大扩展开来,不在局限于太原、河东两地,进可攻,退可走,不管是对大军就食、还是战略转移,都大有好处。
看来,这个翟郝,虽然看起来外形粗莽,但在兵事上,还是有几分眼光的。
翟郝的想法和阎行所想到的一样,不过阎行却没有继续询问皮氏,而是话锋一转,转而问道:
“看来翟司马也是熟知兵事之人,那本校尉心中就有一疑问了,为何你要将手下的骑兵驻防在九箕山的险隘处。须知,西凉骑兵利于平原突击,短于山地守险,你几番击退白波贼寇,并非兵马善战的缘故,而是因为白波贼寇是佯攻,不愿力战,这才稍有受挫,就撤兵返回。”
“但长此以往,无疑是把手下儿郎们的性命,都放置在险地之上,一旦白波贼尽遣精锐,强攻山道险隘之处,你麾下的骑兵,进不足于破敌,退则困守危境,骑兵下马御敌,山道又无外援,岂不是自寻死路?”
这一番话,说得翟郝哑口无言,原本对前方兵事侃侃而谈的他,微微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过了半响,这个大胡子的军汉仰天长叹了一口气,身上的甲叶抖动了一下,然后向阎行下拜请罪,说道:
“轻置兵马于险境,属下有罪。可是属下素来和河东郡兵不和,彼辈不愿防守山道险隘,属下又不愿与他们共处,也就只能够带兵屯驻九箕山一线了。”
河东郡兵不愿意离开汾水沿岸一线的防线,控制了县寺的阎行也能够猜出其中的原因。
那就是因为绛邑县寺纵容治下走私盐铁,与白波贼贸易牟利,从汾水到绛邑这一条官道是不容有失的,必须掌握在自己人的手上,而河东郡兵的范司马和范镛正好都是范姓子弟。
不过翟郝和河东郡兵不和,这倒是阎行不曾意料到的,而看翟郝刚才的表情,倒也不像是作伪之色,结合上他之前的言行,确实是很有可能,这一营西凉兵马与河东郡兵互有构隙。
于是,阎行继续询问。
当接下来被阎行问及,为何与军中同袍结怨的原因时,翟郝有些无奈,但面对阎行的询问,料想也瞒不过同是西凉军中的阎行,只能够简要说明了自身的情况。
原来,翟郝嗜酒,在牛辅麾下之时就犯下了多次军法,不过因为他作战勇猛,在战场上救过牛辅一次,而西凉兵的军纪也不严,所以多是对他小惩大诫。但后来最严重的一次,是他在和其他军中司马聚饮的时候,微醺之下发生了口角,头脑不清的翟郝,一时火起,拔剑击伤了另一个司马的手臂。
聚众饮酒、醉酒伤人,击伤的还是一个牛辅亲近的司马。这些罪行,原本足够翟郝掉脑袋了,所幸白波肆虐,河东局势糜烂,正是用人之际,他这才被允许带罪立功,领着本部兵马,被牛辅派遣到了绛邑,防御白波贼的进攻。
而翟郝初来绛邑之时,顶着牛中郎将亲派的名头,范镛等人对他礼数倒是颇为周到,多日宴饮不断。可等到另外两营河东兵马也被调过来之后,关于翟郝的谎言就被拆除了。
范镛等人对待翟郝这个被发配前线戴罪立功、在西凉军中又毫无背景的军汉,顿时低看了几分,原本的态度也有了微妙的变化。
备受冷落的翟郝恼怒之下,也曾去找河东郡兵寻隙闹事,可那两营河东郡兵已经和绛邑县寺连同声气,在明里暗里对抗翟郝这伙西凉兵。
势单力薄的翟郝明里斗不过他们,暗中又在军需钱谷上吃了范镛等人的几次暗亏。恼怒之下,翟郝干脆借着防御白波贼的名头,领兵移驻九箕山的险要处,只按时派人回来索要粮草,平时与河东郡兵断绝往来。
这一次听说绛邑来了一个领兵的西凉兵校尉,自认来了帮手的翟郝大喜过望,可又没有见面礼,只好先留在九箕山加紧行动,最后大发神威,斩了几十个白波军首级,于是就急忙赶回来,想要找阎行邀功作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