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壮士临走前带走了大部分人手,良又指挥不动其他人,因而这些尸体一时还未搬走——”
周良还没说完,阎行就伸手示意他莫要再说。他想起之前空了一半的粮仓和那些分配下去的兵甲,心中已经大致勾勒出一个据险保众、好武慷慨的三辅豪强模样。
阎行此生生于豪强之家,倒是没有像重生之前那样愤青,对这些豪强大姓各种行为咬牙切齿。
一方面,这些豪强虽然称雄乡闾,横行不法,通过强取豪夺、囤积居奇等手段进行敛财,和官府争夺对黔首黎庶的控制,藏匿人口、收留亡命,不断在挖帝国的根基。但另一方面,他们与他们佃客之间既有主仆关系,又有宗族关系。每年春耕前后,正是青黄不接之时,豪强之家就要开仓赈济坞堡之中的孤寡老病、穷乏困顿之人。到了冬月腊日,豪强之家还会大摆筵席,邀请坞堡内的宗族、姻亲、宾客、佃户等讲和好礼,饮酒赏乐。
太平盛世,豪强之家会不断挤压帝国编户齐民的生存空间,但到了战乱末世,这些豪强之家又给了这些依附自己的黎庶一个可以活命的地方。在对待这些豪强大家的态度上,往往是关系到了整个帝国的兴衰更替。
想到这些,阎行仰头悠悠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声说道:
“没想到今夜又有一条好汉子的性命,折在我等手中,虽说兵戈无情,但念他生前亦为豪杰之士,元善,待会还要劳你再走一趟,带几个俘虏将这坞堡主人的尸体认出来,以礼厚葬之!”
“敬诺!”
周良连忙出声应诺。阎行点点头,对这个向导笑了一笑。他绕过大堂上的尸体,带人转入后室之中。只见后室之中,只见各式箱箧奁架被掀开、推倒,金银器物、竹简帛书、珊瑚玉石等珍宝书籍也乱糟糟洒在各处,描金木刻屏风断成两半,床榻、被褥也被墨水染黑了一大片······
内室之中几乎没有下脚之地,阎行皱了皱眉,挥手让甘陵、大牛等人先清出一小块地方来。他又回头看向周良,口中发问疑惑的询问。
“元善,这些又是?”
“阎首领,这些绝非我等所为,诸人除了进入大堂之中,还从未踏入这内室过,定是这困守之敌为了不让这些财货落于我等之手,才如此这般泄恨毁坏!”
“原来如此!”
阎行点点头,心中虽有些疑惑,但一时间又说不明白。正等他沉吟之际,大堂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却是虎头赶回来了,他脸色有点尴尬,小跑着凑到阎行耳根前说道:
“首领,俘虏那边出事了,马君都带人动刀子了!”
阎行闻言眉头又是一蹙,他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朝周良看了一眼,窥视的周良连忙低下头,阎行也没打算藏着捏着,他快速说道:
“元善,俘虏那边出了些事情,我当下要赶过去,其他人手就留给你,将这内室的财货收集登册,嗯,大堂的尸体也要一齐清了!”
“诺!”
周良低着的头又低了两分,长揖作恭送状,阎行看了他一眼,回头跟甘陵使了一个眼色,就大步转身,带人朝着堂外走去。
随着阎行等人的脚步声走远,周良才重新抬头,他神情复杂地看了阎行远去的身影,然后才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到这内室之中。
看到散落在地的竹简帛书,他心中动了动,抬腿就朝一卷散开的竹册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