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树扔下护头的帽子,“不玩了!回回都是你赢,玩个屁啊!”
“这回我让你!”林泓一手把球杆扛在肩上,一手拉着缰绳,胯·下的三河骏马也甩着鬓毛四蹄轻踏。
这耀武扬威的得意样太过明目张胆。
“你哪回不是这么说的?一打起来自己倒是玩得挺得劲儿。”顾云树牙痒痒,眯着眼睛看他,“换个别的玩!”
“切,你玩不起。”
“就是玩不起,你如之奈何?”
“再来,多练练就玩得起了。”
“……”
“好端端的,学人家士大夫之流投什么壶?”林泓兴趣缺缺,懒洋洋靠在椅背上,把手里的箭往壶口扔过去,就没一支是成功扔到壶里的,箭散落一地。
有道是“恨屋及乌”,那些士大夫最推崇的什么曲水流觞、什么投壶,林泓一个都不待见。
“还是不愿当官?”一个面如冠玉的白衣公子修长的手把玩着盛有琼浆的琉璃盏,狭长的凤眼瞟向林泓。
此人叫简明诚,是林泓又一狐朋狗友,父亲是朝中重臣,依着这一层关系和腹中经纶,他也做了个半大不小的官。
林泓之“恨屋及乌”又发挥了作用,本来是顶好的兄弟,自从他进身官场,觉得此人已经掉入粪坑,看到他都要捏着鼻子。
简明诚也烦他那对待官场极其夸张的厌恶态度,就像个不讲道理的刁蛮大小姐。
两人相看两厌,却又离不开,这不,刚才还勾肩搭背地喝着酒。
“不、愿、意。”林泓又随手扔了一支箭,那箭撞在瓶上弹出去落到地上。
顾云树在旁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简兄别介意啊,他也是被他爹逼狠了。他个泼皮叛逆得很,偏要反着来,你又不是不知道。”
林泓看了他一眼。顾云树住口摊手。
“那你准备干什么?每天当你玩世不恭的林二爷?”简明诚颇不认同地喝了一口酒。
林泓笑了,“自有留爷处。”
“话说,清泉,你手好了吗?”顾云树硬是岔开话题,问了个他担心的问题。
林泓看向自己的手心。
他老是喜欢去摸这些疤,有时还要去撕,指节上的疤已经被他撕落,露出粉色的新肉,手心上的也脱去一半。
他突然想来,某个人伤得更严重。
夏夜的雨来势汹汹,如天宫盘水倾覆而下,在地上敲响锣鼓,碎玉飞溅,漫天白雾。
闪电撕破黑夜,雷鸣紧随其后。
一个高大的男人披着蓑衣斗笠,带着一身水汽,在檐下的干地上踩出脚印,抬手叩响林府的大门。
雷声滚滚。
“老爷!出事了!”林府的管家跑进大堂里,鞋底踩了水,险些滑倒。
“冒冒失失的,出了何事?”林逐年正在擦拭他珍藏的瓷器。
管家的身后走进来方才那个高大的男人,他取下斗笠,上面的雨水如泼一般,霎时滑到地上。
他留着络腮胡的脸上还是飘满雨水,却不觉得落魄,反而带着煞气。
绿林好汉说话向来开门见山,“林老爷,替您押的镖被扣下了,货被缴,您看什么数?”
林逐年闻言笑了笑,知道这人来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他擦瓷器的动作并没有停下,“屠镖头,你长嬴镖局虽是后起之秀,陆路押镖的风评却是数一数二的好,不然我也断不会寻上你们。”
“我信得过你们,这给你们的第一笔生意就是送去拍卖行的顶尖货,你问我什么数我还真说不出来。”
林逐年一双眼睛看向他,温和却又锐利逼人,“可别一开口给我的交代就是赔款啊。”
言下之意很明确,他林逐年要货不要钱,你们长嬴镖局自己想办法弄出来吧。
屠鸿雪自然知道这事不好交代,“最近大徵朝形势欠佳,其他好说,官府这厢是过不去了,您要是说出去,内行也是理解的,我们长嬴也不赖账,定会赔您。”
“如果您实在想要这批货——我们镖局主人要事缠身,剩下一干子皆是暴虎冯河之辈,要是您愿意,烦请您同我走一趟。”
林逐年笑开了,“你们真是比我还会做生意。替雇主押镖,要雇主亲自出马?”
屠鸿雪拱手,“那您还是说个数。”言下之意我们赔得起。
林逐年哭笑不得,“真是把东西送进了土匪窝。”
他放下手中雪白的瓷瓶,对管家道,“把林泓叫过来。”
“这……”管家还想劝劝。
“无事,”林逐年叹了一口气,“去吧。”
“是。”